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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尚书,咱家恭喜了!”

“唉,何喜之有?这尚书的位置可烫手得很!”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朝守备司的大堂而去。

到了大堂内,两人分别落座于紫檀木以上,王忠开口问道:“王尚书来找咱家,想必不是为了什么小问题?”

“不瞒王公公,我是心有不安,想来找公公抒发一下苦闷。”

“哦”王忠抿着茶水,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这一位得圣上眷顾的户部尚书。

王瓒五十多岁的年纪,但看起来却还是四十多的样子,下巴上的短须更显得他很精神。

“前几日南京六部会议,几位老人家明里暗里都在指责我更换户部的人员,说我是以私谋公滥用权力。”

王瓒长长地吐了口气,自嘲道:“我一个空降的外地户,那些刺头可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的目光定定地看在王忠身上,感慨道:“说我任人唯亲,可他娘的我不任人唯亲行吗?这陛下的旨意还能不能上下贯通了?”

王忠闻言笑着宽慰道:“王尚书不必苦恼,陛下自然是知道你的苦心!”

他缓缓从座位上起身,左手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茶盏,茶叶不由自主地跟着水流一起旋动。

“咱家就只有一句话,凡是陛下想干的你尽管去做!”

“啪”

茶水与杯壁分离,只留下远处的一滩水渍。

王忠冷笑道:“这南京的天,他姓朱!”

“好!”王瓒起身拱手一礼,“有王公公这句话,我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哈哈哈”王忠点点头,饱含深意地说了一句。

“王尚书,说不定百年前咱们还是一家,现在都是为陛下做事,一家人何用说两家话?”

“是极!”

……

两人这边谈得热切,盐商总部却是鸦雀无声。

两例整齐的黄花梨木椅上方是五把并排的椅子,除了中间空着的两把,另外三把椅子上都有一个身穿锦袍的老者。

“好了!不用再等了,看来蓝吴两家是不会来了”最左侧的老者沉声道。

“哼!蓝家不来我倒是不意外,可这吴老头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以为我们盐商要垮了!”

此言一出,下方大大小小的商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看似无所谓可心却早已悬到了嗓子眼。

“咳……咳”

最右方的老者轻咳了几声,浑浊的眼神中闪过精光。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人敢和他直接对视,下意识地将头低了下去。

“我知道你们手上都不干净,可现在却不是互相推诿的时候,要是扛不住我们都得死!”

“这……没有这么严重吧,元老!”有人轻声道。

“没这么严重?盐税已经捅到天上去!”

面色威严的老者猛的起身,枯瘦的手掌重重的拍在雕花的木椅扶手上。

“上边已经知道了,想必负责此事的蒋阁老快要到了江南了!”

“啊!”有几人配合着发出了惊呼。

上方的三位老人暗中对视了一眼,随即缓缓摇了摇头。

这么大的消息,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一个个都想着让高个子来扛,最好就算死,也不要死到他们的门前。

老人的话说完,现场又陷入了沉寂。

“不要再想着贿赂,这件事情不死个把人是解决不了的!”

“要不……”下方有人抬手轻轻地,朝着脖子一划。

“要不什么!你个猪脑子!”威严的老者怒目而视,骂道:“你以为朝廷的钦差是你手下的刁民?你以为那群当官的会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和你谈感情?”

“想杀就杀,想动就动,你还想不想活了!”

“我这不是随口一说,您老不要见怪!”

威严的老者还想继续出声,一旁的咳嗽声盖过了他的声音。

元言轻轻地抬起了手,他哑声道:“为今之计,只有掀起更大的乱子,让朝廷的注意力放到别处,我们才有回旋的余地!”

“嗯,元老的意思是?”

“礼争!”老人的背稍微挺直了一些,就像瞌睡的猛虎睁开了双眼。

“小皇帝登基就种种手段频出,我们决计不是对手!”

“元老此言,是否太过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哼”威严老者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内阁里那几位,你们不是没有领教过他们的手段,我们斗得过哪一个?”

“远的不说,如今新上任的南京户部尚书,就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狠角色!”

“子方所言不差,民不与官斗,商不与官斗!”元言又轻咳了几声,“我们只能让他们窝里斗,才能活得下去。”

大堂内的众人皆陷入沉思,几位侍女轻悄悄地在桌案上放下了茶盏。

元言斜靠在椅子上,顺势拿起茶盏用茶盖拨弄着茶水。

沁人心脾的茶香,随着蒸腾的水汽缓缓地弥漫在大堂四周。

元言闭上眼睛,鼻尖轻轻抽了抽,感慨道:“还是这三月的龙井喝得惯!”

“嘿嘿,这可是有钱也买不来的东西!”威严老者笑道:“皇帝能喝什么,不过是我们剩下的茶叶碎罢了!”

“哈哈哈”大堂内一片哄笑,刚刚还有些紧张的氛围一下子就变得舒缓。

“那依元老所言,我们该怎么办?”有人试探性地问道。

“出钱!出力!”元言仰着头,仿若俯视一般扫过表情不一的众人。

“江南文风浓郁大家发动各自手上的势力,让江南的文坛抖一抖,我们斗不过皇帝,那群书生斗得过!”

他缓缓从座椅上起身,在场的众人见状也都是脸色一肃。

“严嵩!大家想必都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那个被连贬三级的严嵩!”

“没错”元言颤颤巍巍的,在大堂内走了几步,仿若智珠在握一般,“此人是如今江南礼争的领头羊,虽然被皇帝贬斥,但在仕人的心中地位却更高!”

“我们花点力气把此人抬起来,等大的矛盾兴起,这小小的盐税又算得了什么?”

“好!都听您老的,我们别的没有,有的是钱!”

是夜,门可罗雀的严府,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

明晃晃的月光下,严府的后院多出了几道显而易见的深深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