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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议事之后,朱厚熜便回到乾清宫批阅奏章。

紫檀香在宣德炉中徐徐升起,朱厚熜换了一身月牙白的道袍。

他一边翻看着今日内阁递送过来的奏疏,一面向麦福问道:“麦大伴,苏州那边如何了?”

麦福不假思索地答道:“兰花案已经告结,一干涉案人等也尽数被拿下不日就将押送京师。”

朱厚熜用朱笔在票拟上写好答复,“查清楚苏州知府背后的人是谁了吗?”

“已经确定他与白莲教脱不开关系,但苏州知府后面还隐隐约约有着江湖势力的影子。”

“哦”朱厚熜笔不停歇,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事情倒变得有趣,是什么样的江湖势力能和州县长官搭上关系?”

他轻声自语道:“西域明教残部溃逃后重新组成的魔教,还是川蜀地区的巫教,亦或者是其余的名门正派?”

朱厚熜抖了两下袖子,顺手将朱笔搁在主持笔架上。

他起身朝一侧的书架走去,麦福适时递过来一盏龙井茶。

“昨日黄大监用飞翼柱传音,兰花案还涉及了江南当地的五通神”麦福缓声道:“苏州知府府上藏匿的宗师药人,第一次出现就是在五通神庙。”

麦福眼中闪过一道光芒,状若无意地提到,“那些宗师药人虽然武器各不相同,但内功底子上依稀有大金刚经的影子。”

“五通神?”朱厚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五通神是官方禁止的淫祀之一,也是屡禁不止的邪神。

对于邪神一说,朱厚熜不怎么感冒。

此方世界灵气难存,诸神远离,早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天地神只。

尽管依托一些奇异的宝物或者地形,能够留存一些老古董但也不足为惧。

他好奇的反而是大金刚经,这佛教秘传的功法怎么会出现在药人的手上?

金刚经是佛教经典,而大金刚经却是一门深奥至极的武功,号称练此功者有龙象之能,得涅盘之境。

最关键的问题是,这门武功一直是某个佛门之脉的不传之秘,即使在外界传出一拳半掌,也很快会被找上门去追讨回来。

他轻轻将茶盏放下,吩咐道:“让鱼龙卫把药人的来龙去脉查清楚,特别是叫大金刚经的来历。”

“是”麦福拱手应道。

“宣刘卫来见朕”朱厚熜又吩咐了一句,随即将手伸向书架翻出了其中的一本古籍——《丹法详解》。

麦福躬身退出殿外,笑容转瞬消失。

“希望你们名门正派不要让陛下失望,阻挠陛下大业的人都要死!”麦福在心中想道。

早在黄锦传来发现大金刚经踪迹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事情背后不简单。

以他在江湖了解的消息,加上大内搜集到的信息,麦福断定这大金刚经是被人主动送出去的。

每逢大难世家有断尾续命之举,而传承千年的佛道两家更是手段层出不穷。

多方押宝便是一个好办法,但在麦福看来此法极为不智。

若两方皆不知也就罢了,落到明面上想两方讨好,最终两方都讨不了好。

况且现在还无法断定大金刚经外传是为求自保的无奈之举,还是利欲熏心的不择手段。

他摇了摇拂尘,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

不多时,锦衣卫指挥使刘卫行色匆匆赶到了紫禁城。

他在经过承天门之前,故意将身上的衣服弄出了大大小小的褶皱,还从袖中掏出了一小包灰尘,用手轻轻弹点在衣服上。

似乎是嫌这些装扮不够,他还想把头发微微弄乱一些。

他刚一抬手就碰到了紧束的发冠,心里不由地一激灵。

用力过度容易弄巧成拙,殿前失仪也是大罪!

等到出现在乾清宫时,朱厚熜所见到的便是一个风尘仆仆的刘卫。

“陛下,臣刘卫有罪,请陛下降职处罚!”

朱厚熜没有答话,静静地翻过了一页古籍,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单法口诀。

气氛有些沉寂,刘卫心中更加不安。

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充当皇帝耳目,负责捉拿要犯奸细。

现在偌大的一个京城,差点被穿成了筛子!

此刻他以头扣地,只能静待发落。

“不教而诛谓之虐,不责则成谓之暴”朱厚熜抬首轻声说道。

“京城之事你虽有责却非有心为之,但功不可不奖错不能不罚否则天下就乱规矩。”他目光如炬看向下方伏跪之人。

刘卫听到朱厚熜的话先是一喜,以为皇帝不会追究。

后面随着朱厚熜话锋一转,他的心也跟着高高提起,就像头上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的利剑。

直到此刻他才敢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大声发誓道:“望陛下予臣戴罪立功之机,臣发誓,京城再也不会出现一个找得到的奸细。”

朱厚熜笑了笑,问道:“张丰山查清楚了吗?”

刘卫拼命在脸上堆起笑容,答道:“张丰山此人早年间断案如神,到地方上还处置了恶霸贪官,不贪财也不好色。”

“如此说来他还是个好官,又怎么会无端去贪污军饷?”

刘卫赶忙说道:“张丰山此人有一个独特的爱好就是喜欢收藏古董文玩,而这些东西又烧钱得很。”

“如若他不贪,哪里来的钱去购置这些古董文玩”刘卫继续说道卫:“臣多方走访,又和一些人友好交谈,还查出了张丰山参与了假币铸造。”

刘卫悄悄地抬起头,以为这个查出惊人的消息会得到皇帝的赞许,没想到后者依旧一脸淡然。

张丰山参与假币朱厚熜之前就查出来,隐而不发是为了摸清后面的团伙。

“除了他以外,梁柱国的儿子梁次摅和前任刑部尚书张子麒都参加了”

“嗯”朱厚熜心中思索梁储的儿子参与铸造假币,那梁储呢?

“梁次摅曾经屠杀过一村的百姓这件事后来闹到中枢,最终被张子麒压了下来。”刘卫小声说道。

他仿佛在陈述一个平淡无奇的事实,但眼神却死死盯在地上,生怕祸从口出。

人命大于天,即使是已经确定死刑的犯人,也需要皇帝亲自审核才能处死。

闹得沸沸扬扬的屠村恶行,百多条无辜的生命,又怎么可能被轻易压下来?

有些话刘卫不敢说,但朱厚熜已经明白。

除了最上头的那一位,谁敢这么做。

斯人已逝,朱厚熜也不好多言只能轻叹道,“将此事写成奏书,明日呈递予朕。”

“是!”刘卫干脆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