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人家在家没劝,万一是她丈夫不听呢?”
“那也不应该对簿公堂啊,看这妇人的样子,应该也是有孩子的年岁了,孩子以后长大了,如何面对这样的母亲?”
“人家这叫舍小节成大义,你们这些粗鄙浅薄的人知道什么?”
“啧啧,要是我娶了这样的妇人,只怕连觉都要睡不好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自己行得端正,怕什么?”
门房知道新知府是总督的女婿,涉及总督军营,不敢怠慢,连忙就将刁李氏叫进门房,将她的控诉写成状子,递了进去。
肖翰一早便来了府衙点卯,“正巧”遇上刁李氏的状子递进来,看了一遍,问吕介道:“这妇人所告之事,吕大人如何看待?”
吕介接过状纸,见是总督军营的事,心道不妙,军营里吃空饷贪墨的事多了,没见哪个妇人来告状的,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虽说我朝有陈青天大义灭亲之举传为美谈,但以妻告夫,实在有违伦常,若是今日准了她的状子,只怕杭州的妇人都要不遵教化了。”吕介推脱道,他本能地不想掺和总督军营的事。
肖翰听后,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吕大人所言极是,只是今日恰逢闹市,府衙前人来人往,刁李氏当众击鼓陈情,引来百姓议论纷纷,若是不准这状子,传出去,岂不是让人以为官府官官相护,污了府衙和总府军营的声誉。”
吕介笑了两声:“府尊说的是,下官欠考虑了。”
“吕大人也是为公直言,有你这样恪尽职守的佐官,是本官的福气。”肖翰道,“来人,将刁李氏带进来!”
刁李氏被带进府衙大堂,大门前围满了吃瓜的百姓,在那儿伸着脖子看。
刁李氏在厅下跪着道:“民妇见过大老爷。”
“啪!”
清脆的惊堂木声响起。
肖翰端坐堂上,高声道:“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刁李氏磕头道:“回大老爷的话,民妇姓李,乃城郊李家村人,早年嫁与城中军户刁放为妻。今日斗胆上府衙,是为揭发刁放的不法事,望大老爷明察。”
“哇,真是状告自己夫君啊!”
“诶,这知府老爷换人了?”
“长得真好看,比以前那个胡知府好看多了。”
“这么年轻就做了知府老爷,真是年轻有为啊!”
“不知道他娶亲没有,要是能嫁给他,做小我也愿意。”
“就你那样,倒贴人家都不要。”
嗡嗡地议论声传入肖翰耳中,这杭州的民风如此开放了吗?百姓们在府衙门口议论起知府,还这么大声?
肖翰咳嗽了一声,喝道:“肃静!”
“威!”
“武!”
两边站班衙役唱道,门口的百姓们瞬间安静了不少。
肖翰耳根子清净了,这才对嘛!
“你方才说你丈夫有不法事,究竟是何事,从实说来!”
刁李氏道:“回大老爷,拙夫不日前违反了军纪,被逐出军营,在家终日酗酒无事。
可前段时日,他忽然每夜出去,凌晨才归,鬼鬼祟祟。民妇还以为他在外眠花宿柳,遂与他争吵不休。
一夜趁他出去,尾随其后,看见他和几个人不知在商议什么,神神秘秘。
后来回家发现他枕头下藏有一千两银票,问他缘由,他又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民妇就知道他肯定是干了什么不好的事,联想起之前他被逐出军营,恐是在军中贪墨了军饷。
民妇惊慌不已,劝他及早自首,回头是岸,可他执迷不悟,死不悔改,还对民妇大打出手。
民妇虽未曾读过书,但也知遵纪守法,刁放如今闯下祸事,罪不可恕,但请大老爷念在民妇自首份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从轻发落,民妇一家感激不尽!”
“嘶,一千两银票,天爷啊,我老汉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那刁放肯定是贪污了,否则一个穷军户,哪来这么多银子?”
“就是,可得好好查查。”
肖翰即刻发票,让海亮等去拿刁放。
“刁李氏,你先起来吧。”
“大老爷!”
“若你所言属实,本官会酌情考虑的。”
“多谢大老爷。”刁李氏又重重磕了个头,额头都红了好大一块。
刁放这几日可谓是春风得意,有了钱,再也不必精打细算过日子了,想喝酒就喝酒,想吃肉就吃肉,还不用看那黄脸婆的脸色,真好!
咕咚咕咚几口酒下肚,畅快不已。
心想过几天再去接儿子回来,那黄脸婆真是可恶,自己不识好歹,还把儿子带回乡下吃糠咽菜。
想起儿子,刁放满心欢喜。
吕大人说了,等着风头过了,他就把自己招进臬司衙门做千户,还给俩儿子找了学堂,让他们读书,自己家日后也要出读书人了,不再是一家子大老粗了。
刁放正幻想着儿子读书出息的美好未来,忽然门口一片嘈杂,还没等他起身去开门,大门就被人从外头大力踹开了。
刁放看着穿红黑衣裳的衙役鱼贯而入,暗道不好,绷紧全身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擅闯民宅?”
为首的海亮抬头问刁放道:“你就是刁放,从前在总督军营效力的副将?”
这人长这么高做什么,害得他都要仰着头说话,真是讨厌!
刁放按捺住心中的不安,表面镇定道:“不错,是我,你们是何人?”
海亮冷哼一声,甩了甩手上的票子,说道:“本捕头是府衙的壮班捕头,奉知府老爷之命,特来拿刁放去府衙受审!”
刁放心惊,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又没犯法,凭什么抓我?我虽不在军营做事了,但也上过战场,立过功劳,你们岂能随便抓我!”
海亮睥睨道:“好大的威风,你怕是还不知道,你浑家已经把你做的那些龌龊事都告到了府衙,知府大人听了大怒,着我等来拿你过堂,刁副将,请吧。”
刁放如遭雷击,李氏居然把他告上了公堂!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