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清楚些。”肖翰道。
吴念恩不明所以,望着肖翰,还要怎么清楚?
海亮道:“强盗多少人,怎么来的,怎么动的手,每一个细节都说清楚!”
吴念恩想了一会儿,说道:“大概十来人,两条小船,也不知怎么突然丛芦苇里窜出来,一个大汉跳到我们的船上,拿着匕首,捅死了老爷,然后转身一脚把我踢到水里。”
“那大汉长什么样?身形如何?”
吴念恩眼神躲闪,低着头道:“那人带着面巾,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长得膀大腰圆,身长六尺,很是健壮,我是想救老爷的,谁知那人力气太大,我根本就没法靠近他。”
“那人是怎么捅你家老爷的?你示范一下。”肖翰说着,“找一个跟贾秀身形差不多的人来。”
“是。”海亮当即从两边衙役里指了一个出来,“你出来,暂时充当贾秀。”
那人点头,走到吴念恩面前。
“当时到底是怎样的情形,你重新做一遍。”肖翰道,由于吴念恩的身高不够,肖翰叫人找了两块砖石给他踩着,为他凑够了六尺身高,又把刚刚抽他耳光的那个木板子,暂时充作凶器。
吴念恩拿着那木板子心里怨气十足,但面上又不敢违逆,只得仔细想着方才说的每一句话,生怕前言不搭后语。
“当时那人突然跳到我们船上,老爷和我都害怕不已,转身想逃,那人一把抓着老爷的衣裳,用匕首刺进了老爷的后背。”
吴念恩每说一句,就做一个动作,此时他正抓着衙役的后颈衣领,做刺击状。
肖翰问道:“是这样吗?”
“回老爷的话,是这样的。”
“你确定?”
吴念恩有些心虚,但看着肖翰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小人确定。”
肖翰道:“好,那你先别动,就这样。”
吴念恩只得保持原样。
“海捕头,叫仵作来。”
海亮立即叫来了府衙一个叫金佑的老仵作。
金佑依照肖翰的吩咐,仔细查看吴念恩的动作,然后拿着肖翰给他的尸单反复比对。
尸单是贾秀出事后,扬州府验尸填的公文单子。
金佑刚开始还不明白肖翰的用意,看了尸单也没看出什么,但肖翰不说话,他只能继续看,一会儿看尸单,一会儿看吴念恩的现场模拟,好像是有哪里不对?
到底哪里不对?
金佑盯着吴念恩,忽然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一闪而过,金佑赶快拿起手中的尸单一看,果然发现了蹊跷!
“府尊,杀人者身长六尺,比贾秀高出半尺之多,若是情况真如吴念恩所说,贾秀的伤口应该是从上至下,可尸单上写的伤口却是平的,这根本对不上!”
肖翰露出笑意,对吴念恩道:“吴念恩,你又怎么说?”
吴念恩听了仵作的话,脑袋一瞬间都懵了。
完了!
自己说错了!
“老爷,日子太久,小人一时记错了,对,小人是一时记错了,那强盗抓着我家老爷,是这样平着捅的,我方才做错了。”吴念恩紧张道。
肖翰冷哼一声道:“记错了,本官方才与你再三确认,你都肯定,现在又说记错了,如此前后矛盾,莫不是在戏耍本官!”
吴念恩手脚冰凉,不知所以,脚一崴,直接从砖石上跌落,扑倒在地。
“小......小人不敢。”
肖翰道:“你不敢?十几个强盗从天而降,不杀你却杀贾秀,只你踢入水中,这一凶一仁,实在不合常理!如今卫氏与你有奸,她都指认了你,你还有何话可说?来人,给本官用刑,狠狠地打这个奸猾之徒!”
吴念恩脸上的伤痛还没消下去,又被摁着打板子。
衙役们下手仍旧狠辣,打了二三十下,吴念恩身上便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了。
“饶......饶命,我招,我招......”吴念恩本来以为自己能抗住的,但当板子真正落到身上时,才知道有多痛,他算是体会到了卫氏的感觉,对她的怨恨也少了两分。
“如实招来,再敢妄言,本官定不轻饶你!”
吴念恩刚刚喘了两口气,听到肖翰的话,心头一跳,卫氏和那些丫鬟仆人们都招了,自己再抵抗只会招来更多的皮肉之苦,罢了,还不如招了,来个痛快呢!
于是吴念恩就把自己做过的事统统说出。
从卫氏怀孕后,他便生起了这个计划,劝动贾秀纳卫氏为妾,然后随贾秀外出,趁他不注意,在背后用刀捅死了他,又将所带财物藏匿,装作是强盗所为。
之后卫氏有孕,生下一子,顺利继承了贾家的财产,又怕贾大娘子坏事,所以设计拖死了大娘子。
包括后来贾瑚告状,他买通官府,沆瀣一气的事,都招了出来。
“这些都是我一力谋划的,卫氏只是听从我的话,很多事情她并未参与,请知府老爷饶了她和孩子吧。”吴念恩眼神暗淡道。
卫氏情不自禁撇头看他,眼里有些许动容,但终究没说什么。
一旁的书吏将吴念恩所说记录在案,呈给肖翰看了,确认无误后,方让吴念恩画押。
肖翰便让人将吴念恩和卫氏先收押,随后又让人去逮捕许乘鹤。
贾瑚见贾秀沉冤得雪,连连磕头,对肖翰道谢:“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
当梁忠源带着人到许家时,许乘鹤并不在家。
许大和许母望着这么多官兵冲进家里,恐慌不已,一听说是来抓许乘鹤的,两人如遭雷击,愣在当场,呆若木鸡。
质询之下,方知许乘鹤去了新开的生药铺看账,梁忠源赶紧带着人又赶到生药铺,结果还是扑了个空,伙计也不敢隐瞒,说是一个时辰前,人就已经回家了。
梁忠源心道不好,这厮肯定是听到风声,逃跑了。
于是立即兵分两头,一路回许家先将许家人控制住,另一头立马赶回衙门,向肖翰禀报。
肖翰听说许乘鹤跑了,心里微微吃惊,但一想到对方在外头混这么多年,还真是有些能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