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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铛——”

长剑即将刺入身体的那一刻。

右卫手中长剑忽被不轻不重的力道震开,一时偏斜,堪堪刺了个空。

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人难以反应。

直至柳禾微抬的手缓缓垂下,将她拥住的男人才回过神来,似有愣怔。

“阿禾……”

她还是舍不得的吧。

“来人。”

轻松挣开身后之人的臂膀,柳禾后撤两步拉远距离,眸光依旧淡漠。

“把他绑了押到柴房,我亲自审。”

“是。”

恐他挣扎,右卫带了数人列阵。

出乎意料地,男人却无半点出手伤人之意,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出神,任由右卫将自己紧紧绑起。

柳禾转身进屋。

迈步入门前,她稍有停顿,回眸瞥了一眼。

“七嚣渎主罔上,撤其墨兰卫身份,令牌皆收,逐出莫邪,无我之令任何人不可与之为伍。”

轻飘飘撂下一句话,柳禾走得头也不回。

看着少女渐渐远去的背影,他依旧僵立在原地,只觉这个背影陌生又遥远。

她还是不相信。

不相信他便是抛下所有,也不会做对不起她之事。

进屋后,柳禾悄悄潜在窗前向外看,将男人垂首失落的模样尽收眼底。

倒是怪可怜的……

可既要套话,戏自然要做足。

不然二人嬉皮笑脸闹起来,他定只当她对此不甚在意,自不会过多重视。

就这样晾了半晌,柳禾才慢悠悠去了关押之处。

屏退右卫及一众死士,院中一片沉寂,她独自寻了处角落品茶静待。

不消片刻,柴房内传来异动。

像是二人在低声争吵。

柳禾放下茶盏,自风中仔细分辨屋内人声。

“将军……”一人开口,似有急切,“身份已暴露,必须即刻撤回去,属下派人请边境增援。”

“……我不走。”

格外执拗,令人头疼。

“我的将军啊,您能不能清醒点?她如今早不是什么小柳公公了,您可不能……”

“元宵,你不懂。”

“……”

“她不是坏人,更不会作恶,”男人顿了顿,语气无比真挚,“我想留下来帮她。”

“帮什么?帮着对付上胥吗?将军……”

话音未落,门忽然被人自外侧推开。

元宵警觉拔剑,回头怒目而视。

今夜若遇险,他拼死也要带着自家将军杀出去。

“谁说我要对付上胥?”

月色为少女窈窕的身影镀了层清浅无瑕的光晕,好似九天玄女俯瞰众生。

“元宵……”轻声念出名字,柳禾看着他笑,“你好像比上次见时长高了些。”

元宵愣住。

只这一句话,瞬间让他觉得自家将军说得对。

小柳公公不是坏人。

“你家将军不是说不走了吗,”随意在木凳上坐了,柳禾撑着脑袋打量他们,“需不需要我多派几个人,助你一道将他抬出去?”

不曾想方才的话都被听去了,元宵不敢吱声,低头看地。

“元宵,出去。”

语气已凌厉了些,不容置喙。

“将军……”

饶是纠结不已,元宵到底不敢违了军令,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关押自家将军的柴房。

男人坐在简陋草席上,双臂被束在身后,绳索箍出精壮的肌肉线条。

柳禾起身朝他走近,一步步有意走得沉缓。

她清楚地看到男人的喉结不安滚动。

行至面前,缓缓蹲下与他平视。

“墨兰卫二十年可得,戒令森严,进出有度,你们真以为从此处离开是件容易事?”

迎着她的质问,男人抿唇垂首,没吭声。

“若非我主动将你逐出,你和元宵那小子……”柳禾顿了顿,慢悠悠道,“谁也跑不了。”

已潜入此处多日,他自是知晓整支墨兰卫何等严密。

经此提醒,却也让他恍然明白——

方才她在右卫面前故作冷漠,却也给了他一个不暴露身份离开墨兰卫的理由。

“阿禾,”男人试探着抬眸,询问得有些艰难,“你是什么时候……”

他想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认出他的。

此次行动之前,边关将放出了他征战负伤的消息,他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正因如此,舅舅才放心让他潜伏进来,为之寻找所需之物。

柳禾静静逼视着他的眼。

“长胥疑常年不出冷宫,你又少时出征,彼此皆不曾打过照面,便是察觉有恙也不会这么快猜到你的身份,所以你才会被派来暗中查探南境之况……我说的可对?”

男人不答,算是默认。

这位三皇子心思狡诈阴险,他早已经做好了同长胥疑交手的准备。

却不曾想,等来的却是她。

柳禾把玩着捡起的枯草,思绪细细梳理着与他这一遭重逢。

起初时,她确只当他是婴王姬那边安插进来的奸细,并未与相识之人联系在一起。

真正起疑是在塔内那日。

他为护她免被机关所伤将她扑倒在地,离得近了,可巧让她看到了颈间疤痕的遮挡痕迹。

墨兰卫自莫邪塔内拼杀出来,伤疤乃常事,寻常人自是毫无遮掩的必要。

此举属实有些欲盖弥彰。

自然,也让她联想到了那个求着自己在颈上留下齿痕,以宣誓主权的少年将军。

加之——

当年的虞将军曾亲手斩杀南瑶女帝,与墨兰卫交手次数甚多,比任何人都了解这支死士军团的运作。

能继承这些的人,只有他了。

“还有什么要同我解释的,”柳禾顿了顿,第一次唤出了那个名字,“……虞沉?”

至此,一切伪装悉数消散。

柳禾抬手扯下他的墨兰卫面罩。

唇红齿白,目如点漆,依旧是那张英挺俊俏的熟悉面容,却因着心虚不敢直视她的眼。

“阿禾……”

他唤她,却不敢再往下说。

那日在莫邪塔外见她第一眼,他便知道——

完蛋了。

纵是在任务和她之间左右为难,脑海中有一个念头却始终无比清晰。

不能让为长胥疑布下的陷阱伤到她。

下一刻。

喉咙处忽然一凉。

竟是她的匕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