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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赌吗?”

柳禾漫不经心抬眼。

“若这几个番邦人坐视不理,任我在山林中喂了豺狼,我倒是愿意在临死前做一回好人,放你出去。”

话虽说得好听,可事情绝非如此轻易。

看穿了它的紧张,柳禾不动声色。

身体外侧传来一阵窸窣响动,伴随着喧嚷的人声,似乎是她已被人救下来了。

“……神使!”

是个番邦少年人的声音。

柳禾记得他叫阿木,那个邀请自己赐福时不自觉红了耳根的青涩少年。

“廉契大人!是神使!”

直至此刻,厉鬼才恍然回过神来。

这群番邦人竟真的认得她。

或者说从始至终的一切她都早已算计好,引诱在前,强逼在后,只等它上钩之日。

“想明白了?”

柳禾面无表情,冷冷看它。

她承认,自己选择了与长胥疑同样的方式。

只是有一点不同。

长胥疑是抱着与厉鬼同归于尽的决心去的,她却有足够的把握,自己不会死。

“我的命已保下,可你的……”冷意混杂着决绝,她一字一顿,“现在我说了算。”

不知是否是错觉,柳禾似乎在它扭曲丑陋的脸上读出了一丝惊惧。

在害人无数的厉鬼身上看到惊恐,倒是件极有意思之事。

“你要做什么……”

厉鬼缓步后撤,所过之处在地面留下粘腻的泥淖印记,看一眼便令人作呕。

柳禾静静看它,好心开口解释。

“我要让你在我的身体里……彻底消失。”

一字一顿,缓慢又清晰。

“永远,消失。”

此时此刻,她在混沌之境能够拥有无限的力量,因为这是她的身体。

也唯有在这里,她才能同它抗衡。

棋行险招,以死谋生。

这便是她自一开始所做的决定。

“你若以身融我,精元必遭损耗,你的阳寿也会折半!”

见自己已被逼入绝境,厉鬼垂死挣扎,试图以此迫她临时改变主意。

“阳寿?我不稀罕,”柳禾淡淡抬眸,“不是我的东西,我还回去就是了。”

“还?”厉鬼眯了眯眼,似有不解,“还给谁?”

柳禾不动声色,心下却有些疑惑。

它不知此事?

那姜扶舟先前所说,为厉鬼做事为换得阳寿之事,岂非又是在说谎。

那个人的话,果然无法分清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时机已到,柳禾便也不打算同它废话。

转身的瞬间。

少女略略抬手,一道消亡的符咒从无到有,已将厉鬼身体完全笼罩。

厉鬼尖叫一声,再也无法挣脱分毫。

它做梦也没想到,她会利用它对这具身体的贪图做饵,以身为阵,将它困死在阵中。

不打算亲眼观摩它如何被一点点消解,柳禾抬步走远。

忽地——

身后传来一阵桀桀笑声,落入耳中时显得阴森渗人。

“柳禾……”

第一次听这家伙叫出自己的名字,柳禾自知不会是什么好话,脚步并未停留。

“你以为,这就赢了吗?”

身形一顿。

它……是何意?

谁料它却只是高声笑着,再不往下多说半个字。

柳禾回身欲追问,眼前的一切却开始一点点变得模糊,直至被虚幻吞没。

身体已脱险,她不能继续停留在混沌之境。

柳禾似乎睡了很久。

再睁眼时,周围刺目的光晕扎得眼眶有些疼,她缓了半晌才适应些。

目光投向四周,看清了所处之地。

是个格外简易的军帐。

柳禾欲起身查看,谁料刚动了动手臂,胸前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差点忘了这身子中过一箭。

胸口处的伤似乎刚换了药没多久,虽依旧疼痛难忍,却早已不致命。

南瑶皇室戒指,千年雪莲,还有吊住性命的阵眼。

三道保命符叠加在一切,她想死都难。

正想着,帘帐忽然被人从外侧掀开,一颗脑袋探了进来,试探着看了几眼。

见无甚动静,脑袋又撤了回去。

“我就说嘛,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会现在就醒过来,定是殿下听错了……”

殿下?

敏锐捕捉到了称谓,柳禾忍不住开口。

“谁?”

帐外之人被她吓了个趔趄。

人……真的醒了!

“殿……殿下!”那人扯开嗓子,一路跑一路喊,“柳姑娘醒了!您快来啊!”

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奈何方才那人跑得太快,加上掀帘朝里看的时候角度背光,没能看见他的脸。

好在疑惑并未持续太久。

不消片刻,帐帘又一次掀开,来人身形高大挺拔,直如雪中屹立劲松。

他似乎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走过来。

简易行军床很低,男人蹲下身半跪在她床前。

这般高度正好,柳禾不用费力仰头就能看到他的脸,目光直直送了过去。

入目是一张清俊干净的脸。

那双眼眸好似远山净水,亮得澄澈见底。

柳禾一怔。

醒来之后听到有人唤殿下,她在脑海中想过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他。

四皇子长胥川。

自从沙邦边关自己被姜扶舟带走后,只从虞沉口中听闻他被调去了番邦边陲帮衬,别的倒是许久未有消息了。

见她盯着自己却不吭声,长胥川喉结微动,似乎有些紧张。

“你……”他抿了抿唇,轻声试探道,“不认得我了?”

双目已经适应了强光,盯人看久了依旧有些干涩,柳禾眨了眨眼缓解。

谁料这般动作落在男人眼里,俨然是种无声的承认。

这么久不见,她真的不记得他了。

长胥川缓缓垂眸,遮掩了眼底一闪即逝的失落。

“我是……”

“长胥川。”

少女柔声开口,熟稔地唤出了他的名字。

嗓音微哑,却足够令他欣喜。

方才一直不说话,想来是睡了这几日醒后嗓子不舒服,并非在回忆他是何人。

长胥川起身倒了碗温汤给她。

柳禾下意识伸手欲接,动作不大,却不可避免地牵扯了胸口处的箭伤。

疼痛袭来,她不自觉抽了口气。

“别动。”

男人语气柔缓,却不容拒绝。

骨节分明的指捏起银勺,舀起温汤一口口喂给她。

自知在这般时候不至于要面子逞强,柳禾也不拒绝,乖乖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碗。

冒烟的嗓子眼这才舒适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