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燕急急忙忙的,刚要去找王婶儿借自行车,去县城买被子呢。
才走外面,就看到钟淮正像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他的行军包,从里面掏一床被子。
“钟医生,我还说去买两床被子,原来你自己带来了啊?”
方燕很讶异,她其实更想问他,是从哪里变出这个大行军包的?
但是一来,和钟淮军还不熟;
二来,才刚被他说了一顿;
三来嘛,觉得这个钟淮正有点不苟言笑,方燕也不敢太随意。
“不用。”
钟淮正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就开始用稻草铺在下面垫底。
稻草都是今年刚收割的晚稻杆,干净,新鲜。
铺在底下,上面再铺一床薄棉被,又柔软,又暖和。
在没在床垫的年代,这就是非常天然的“床垫”。
方燕本不擅长交际,不过是要做生意,逼得她,不得不主动和人交际而已。
但是,面对像钟淮正这种不苟言笑的人,她其实无措,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相处的,干脆问道,“钟医生,我们该去准备晚饭了,不知道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不挑食。”钟淮正闻言,倒是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转而去翻他行军包。
方燕又问得详细一点,“清淡或是辣的,都能吃?”
他们家的饮食,撑死就是个微辣,什么重辣变态辣,别朱秀花他们了,就是方燕自己都撑不住。
所以他们家的餐桌,也不可能有重辣变态辣这种食物。
钟淮正终于掏到他想要的东西了,拿出来,走到方燕面前,递给她,“这是我的伙食费和一些票据。”
“啊?”
方燕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操作,都给懵住了,“不……不用啊。”
“咱农村地方,吃的米和菜,都是自家种的,又不用花钱。”
方燕肯定不能要啊,“再说了,您可是来给纪洲看病养伤的,这要真要讲起来,岂不是得我们给您掏钱?”
“纪洲是部队的人,我拿的是部队的津贴,跟你们没关系,”钟淮正原则性挺强的,硬是把钱和票据塞到方燕手里,“如果不够,再和我说。”
这么多年的老兵了,到哪里都不能给人民群众带来麻烦,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
好吧,看到人家脸色严肃,都快要给她背出各项纪律了,方燕只能先把钱和票据收下。
晚饭的菜,中午收摊回来的时候,她顺手就把食材买回来了。
等方燕到了灶房,初春已经把晚饭的食材,都给收拾好了,“三婶儿,这个鱼片我不片的不如你弄的那么薄。”
“行,我来弄,你休息一下,堂屋里有今天买的糖桔和脆帅片,你去吃一点。”
方燕挽起袖子,开始去片鱼片。
今晚,她打算做酸菜鱼,鱼片得片得薄一点,初春的刀功,还赶不上她。
“没事儿,我不累,我在这里帮你,还能学着做菜,以后出去外面,想吃了,也能自己做。”初春勤快又朴实。
每天如果不是方燕命令她去休息,她从收摊回来,就像个陀螺一样,忙到天黑都不带停的。
“我的这点手艺,家常煮的那些,你都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还没学会工?”
方燕只好命令她,“去,顺便拿几片脆帅片过来给我吃。”
脆帅片,是本地一种长不大的小芒果,也不会变黄,就那青青绿绿的,非常酸!
有人把它切成手指大小的,先用糖水腌制,等它变成酸甜口的,再捞出来,用甘草拌匀入味。
如此,酸中带甜,甜中带甘,果子本身的清脆口感也保存非常好,吃起来“咯吱咯吱”响,解腻又解压。
小鱼仔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嘴里喊着,“我也要吃脆帅片。”
“你要吃,就自己去堂屋拿,不能让初春姐姐给你拿,听到没?”方燕说他。
小鱼仔倒是听话,转身就又外走,忽然又停下来,问正在烧火的初夏,“初夏哥哥,我给你九个哇?”
他的小爪子,以一种怪异的造型,比着一个三,嘴里却说着“九”。
初夏“噗嗤”一笑,“你到底是想给我拿三片,还是九片啊?”
“不管啦,我给你拿啦。”小家伙像个人来疯一样,又跑出去了。
拿了脆帅片,小鱼仔突然想起,爸爸回来了。
刚才一直有人在,他都没有去看过爸爸呢。
他手里抓着脆帅片,就进了平时自己和妈妈、外婆睡的那间屋子。
看到章纪洲闭着眼睛,就这么躺着,手上插着针,正打着吊针。
他以前在医院看到过,有个老爷爷也是打这种针的。
“爸爸?”小家伙走到床前,轻轻地叫了一声。
床上的章纪洲,毫无反应。
他睁着大眼睛看了一会儿,又问,“爸爸,你哪里疼呀?”
章纪洲依稀能听到小家伙的声音。
准确来说,方燕跟他说的话,他也能听到,可是他太累了,意识想醒过来,可是身体怎么也醒不过来。
没一会儿,方燕就看到小家伙红着眼睛回来了,不由意外地问道,“怎么了?”
小家伙只给自己留一片脆帅片,其它的全部一股脑地塞到初夏手里。
然后才走过来,抱着靠在方燕的腿上,声音恹恹的,“妈妈,爸爸会不会死啊?”
“不会的。”方燕本来想吼他,你小子拿着腌脆帅的手,就来抱我!
但是一看他这个样子,就不忍心吼他了,转而轻声安慰他,“爸爸只是太累了,而且受伤了,伤口疼呢,所以要多睡觉,伤口才能好得快,等伤口好了,爸爸就醒过来了。”
如果之前,不知道泉水对章纪洲的伤势,是否有用,方燕肯定是不敢这么说的。
现在,她敢百分百确定,泉水对章纪洲的伤势非常有用,相信最迟到明天,那厮应该就能醒了。
当然,前提是今晚还得多给他喂几次泉水。
“真的吗?”蔫蔫的小鱼仔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太好啦!我不要爸爸死。”
方燕揶揄他,“你不是不喜欢爸爸吗?”
“是啊,”小家伙倒是实诚,“那也不要爸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