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溧阳县内,朱楩并未率领大军全部入城,而是让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只带着小部分人入城了。

他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的老伙计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马车,里面坐着汤徐两家的千金小姐,随后就是王福、牛胜与彭越三大将军,然后还有那一百近卫。

不过这些人也不少了。

“溧阳县令李阳参见滇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有失远迎还望勿怪。”

溧阳县县令李阳在一些人的簇拥下,前来参拜。

毕竟现在的溧阳只是一县,除了县令以外,没有几个官员,倒是一个身着阔绰的富员外模样打扮的中年人,引起了朱楩的注意。

不等朱楩开口询问,那人也跟着拜了下去,高呼:“溧阳张家张昊灵参见殿下千岁。”

我还张起灵呢。

朱楩心里吐槽腹诽一阵,表面上当然不动声色的说道:“都起来吧。本王这次出巡,只是要巡查一番海边沿岸,路经此地稍作休整一番,你们不要太过在意。”

这些当然是托词,总不能直接说要来调查他们吧。

“殿下初来乍到,恐无行宫下榻,如若不弃,还请移驾张家别院暂且住下,”张昊灵张员外主动说道。

朱楩看了眼溧阳县县令。

李阳也赶紧说道:“启奏殿下,县衙庙小,唯恐委屈了殿下。而张家乃是溧阳本地世家,而且张家多出儒生,深受当地百姓爱戴,乃是忠君报国的世家典范,还请给他们一个孝顺的机会。”

其实住在当地人家是很正常的事,古代不论是普通行商还是行人,也不是说走到哪里都能住在酒楼的,更多的时候像是一些小村小寨子,就没有酒楼,只能借住到别人家里。

大多人家也会行个方便。

而借住一晚临走之前,多少也会留一些钱财以作谢意。

包括乾隆下江南,很多时候也不是全都住在行宫,据记载,也曾一路找到过很多世家过着官员的招待。

比如乾隆六次下江南,其中四次,都会住在海宁陈家。

也导致陈家就此崛起,成了浙江一代有名的大家族。

张家如此献殷勤,自然也有其道理的。

当然县令也是乐意的,好家伙,殿下您一百多号人来我县衙人吃马嚼的,你们走了之后,这份亏空怎么办?

洪武年间的官员俸禄本就不高,一个县令又有几个钱。

所以最好还是忽悠到张家去为好。

“既然如此,那就打扰张家了,”朱楩从善如流的答应了下来。

“哪里哪里,该是咱们张家祖上增辉,也是咱们蓬荜生辉才是,”张员外低下头,显得恭敬有加。

就这样,朱楩一行人跟随着张员外,以及在李县令的随同下,在进入溧阳县以后,直奔张家而去了。

张家就是这溧阳县最大的世家,也就是俗称的所谓士绅,别看李阳才是县令,但是很多时候很多事上,连李阳都要依靠张家的辅佐,才能把政事办好。

虽然不至于出现让子弹飞里面的名场面,连审讯都要去讲茶大堂,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巧立名目,拉拢豪绅,缴税捐款’事成之后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

但是有一说一,古代的税收其实是很麻烦也很复杂的,还真要由当地士绅帮着官府来征收。

以至于许多士绅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是也有很多繁杂的名头在身。

像是力役、杂役,军役出自军户籍,不在其列。

尤其是如果谁家摊上了运粮任务的漕粮官,那真是有可能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

这里所指的不是军中的运粮官,不是从国家粮库运往前线或者兵营。

这里是指从地方往国库运粮,乃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不但一路上的耗费需要运粮官自掏腰包,如果误了时辰,据说在秦朝乃是死罪。

所以古代世家与士绅还是很有地位的。

其实明朝还差了许多,若是放在宋朝乃至唐朝,那些世家甚至不把皇权放在眼里。

李世民不就在百家姓上吃了闷亏。

哪怕是唐太宗,最后也只能选择妥协。

早在隋朝就出现了科举制度,也是杨广要跟世家掰掰手腕子的目的。

可到了李唐,还是不得已保留了恩荫制度,也就是所谓的推举制度,让世家继续把持着统治阶级中的地位。

扯远了。

不多时,朱楩一行人也就来到了张家的院子了。

张家特意腾出了一个大庄园,里外有着足足四进的规模。

所谓四进,是指最外围有一圈院墙,进了正门之后有个小院,且有一排门事房。

之后再进一个门,才是正院,有东西厢房和待客的正厅。

第三道门也就是第三进院子则是后院,也是主人和女眷的生活区域。

第四进也就是最后一道院子,一般是后花园,以及让婢女休息的地方,和一些马肆。

整个院子很大,连一百多号人,乃至一百多匹马都能容纳进去。

主要是朱楩他们没有带着多余的女眷,整个队伍里就只有徐妙锦和汤欣两个女孩儿,所以第四进的院子只需要放马就好了。

至于近卫们则是在第一进的门事房,还有第二进的院子住下就好了。

如果换做是一般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这样当然多有不便。

可汤欣与徐妙锦都不是讲究这些细节的女孩子,甚至在她们的行李中,都还偷偷带着两身盔甲行头呢,连她们擅长的兵器也都带着呢,尤其是徐妙锦的那杆长枪,一眼就看到了。

既然要去沿着海岸线巡查,就有可能遇到倭寇,她们可不打算错失良机。

第三进的后院中,朱楩坐在院子内,整个后院只有他一个男人和两个女孩子,虽然清净,但总觉得有点不自然。

也许是因为知道这是住在别人家的原因?

还是因为有汤欣在的关系?

老朱啊老朱,真是麻烦死了。

朱楩暗恼,真是没想到,老朱一直不住的给自己下套。

不但把汤欣跟徐妙锦捆绑在一起,连带着木邱也被算计了,现在想娶木邱?那就得先娶徐妙锦。

想娶徐妙锦?那你就得娶汤欣。

一环套一环,伱跟我玩九连环呢?

朱楩这个气,一想到自己这山路九连环一样的婚事,就不禁叹了口气。

“怎么唉声叹气的?”徐妙锦莲步轻移走了过来,还给他端了一壶茶放在一旁。

以前在草原上,就是她伺候朱楩茶水的,她不会做饭,还不会泡茶吗?

如今已经习惯了。

在自家府里她是大小姐,可出门在外,她只是朱楩的女人。

“哟,好自觉啊,”汤欣刚收拾好自己的屋子出来,看到两人眼瞅着就要腻歪着坐在一起,不禁打趣一声。

徐妙锦转头看去,毫不客气的反击道:“还不过来给姐姐倒茶?”

“徐妙锦,要死啦你?”汤欣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他们三个都心知肚明怎么回事,朝中那大明三巨头已经是明牌了,都不藏着掖着了。

如今院子里又只有他们三个人在,让汤欣有些无地自处。

“你们聊,我先出去看看,”朱楩赶紧起身躲了出去,主要是徐妙锦不但不吃醋,反而一脸看热闹的样子,不嫌事大的想撮合他和汤欣,这算怎么回事。

徐妙锦幽幽的看着朱楩逃也似的离去的背影,轻哼一声。

“还是会吃味儿吧,”汤欣翻着白眼走了过来,哪不知道自己的小姐们儿的心思。

徐妙锦长叹一声:“那又如何呢?连当今天子,连那位洪武大帝,为了维护朝中平衡,不也娶了二十几个妃子?后宫不也莺莺燕燕的一大堆嫔妃?欣儿你是不知道,之前在草原上时,那些草原女人恨不得把他吃干抹净,很吓人的。”

“所以你就想拉我下水,好让我今后在后宫帮你稳固后位?我听说殿下在云南早就有心上人了,你才是后来者吧,你个小没良心的,”汤欣拿手去推徐妙锦的额头。

徐妙锦委屈的看着汤欣:“这次好不容易有理由借口出来,还是往西南去的,殿下肯定要回一趟云南藩地。万一真与那木姑娘见面了,可怎么办啊。”

“我哪知道?我只知道早晚我得被你送到你哥哥的床上去,”汤欣咬牙切齿的咒骂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不论是那三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还是交友不慎的这个臭姐妹儿,有他们在,自己算是逃不过去这一劫了。

其实汤欣也很无力,谁叫她偏偏是汤和的女儿呢。

汤和的旧部遍天下,谁若是汤和的女婿,尤其是在那位鲁荒王死后,哪位藩王成了汤和的女婿,今后在军中会很有名望。

她,只是一个政治牺牲品罢了。

所以那天晚上朱楩摸错了人,她都没声张,反正都是迟早的事吧。

先不提汤欣的复杂心情。

朱楩来到了外面的院子,当即找来了王福。

“殿下,卑职已经派人去城里想办法联络锦衣卫密探了,只要李贵确实有在这里留下暗哨进行调查,就能找到,”王福主动说道。

朱楩点点头,让王福办事他很放心,不过还是得交代一声:“别忘了让兄弟们小心一点,最好不要急着打草惊蛇。还有,那个李阳李县令也要调查一番。还有,别忘记咱们一贯的流程,想办法测量一下溧阳周围有多少亩田地,以及田地的归属问题。还有人口户籍的问题。”

说是要敲打一下江南世家,可具体要怎么做,其实朱楩也还不知道。

因为这些世家隐藏的很好,虽然他们总是抨击以及瞧不上朱元璋,但是他们也没有明目张胆的,说要去迎奉北元余孽,毕竟他们也不敢成为天下公敌引起众怒。

这些家伙更像是隐藏在民众当中的二五仔,阴恻恻的使绊子。

不过朱楩自然有他自己的办法,倒也简单,他就不信世家都是清正廉明的,世家想要积累财富和底蕴,除了垄断知识产权以外,无外乎就是垄断土地。

兼并土地这套把戏,其实自古以来就是一回事,朱楩相信张家也不会例外。

而且这个张家就是和严时泰有过矛盾的那个家族,据说当时那个张家子弟可谓是横行无忌,甚至当街行凶杀人也不在话下,嚣张的很。

这才过去多久啊?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朱楩冷笑着想着,竟然还敢把我这尊活阎王接到家里来招待?是以为可以拉拢我吗?

搞笑呢?本王的目标是天下,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差你一个张家?

只是王福的人想要找到李贵先行一步派遣来的锦衣卫密探,毕竟不是一时就能成功的。

而在当天晚上,张家的张员外再次来拜访了。

院子里一片灯火通明,张昊灵携带着张家大大小小几十号人,前来给朱楩请安。

张昊灵只是这一代的家主,可实际上张家已经是四世同堂,他的父亲还健在,下面已经有儿孙两代。

一大家子在院子里给朱楩行李请安,朱楩整个人都麻了,哪怕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也完全记不住谁是谁啊。

“殿下,这是小女张庭与张婷,乃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刚刚及笄(十五岁),如蒙不弃,还请殿下手下,为奴为婢全都由殿下做主,”张昊灵更是趁机推出了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儿,送到朱楩面前。

只见这对双胞胎姐妹真是水灵动人,还含羞带怯的看了眼朱楩,又赶紧低下头,那两双漂亮的大眼珠仿佛会说话一样,布灵布灵的。

最难能可贵的,这不但是姐妹花,还是双胞胎啊。

若是换做一般贪财好色的人,哪能拒绝得了。

可朱楩转头看了眼躲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徐妙锦,尤其是眼含深意的看了眼汤欣,苦笑着对张昊灵说道:“张员外的好意就心领了,我现在还有一身感情债的官司没打完呢。”

汤欣撇撇嘴,她才是感情官司要打好吧?

张昊灵急了,拉着朱楩的手走到一旁,低声说道:“殿下,小老儿就直说了吧,这对女儿就是送给您的,您不必给她们名分,小老儿也不敢贪图,您带回去当个妾室也好啊。”

朱楩面色怪异的看着张昊灵,这是当爹的能说出的话?

张昊灵却面无异色,不外乎也就只是他的妾室的孩子,本就是拿来送人的,如果能运气好得到了殿下的青睐,那可就赚大了。

在世家之中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最高贵的当然是嫡出子女,其次是庶出,这些都是没有名分的孩子。

嫡出就是发妻的孩子,庶出则是指妾室的孩子,几乎没有地位。

哪怕是联姻,也得是嫡系子女与对方嫡系子女的婚姻才算,像是小妾所出的儿女,根本不够资格。

所以这张员外是一点都不心疼。

可朱楩只是笑着摇头婉拒。

开玩笑,他现在还有个汤欣在头疼呢,还不得不带着她一起出来,哪还敢招惹别的女人,他想要女人还不有的是?都不需要去烟柳之地,随便招招手就有无数。

再一个,朱楩深深的看着张昊灵,笑着问道:“张员外,你这样讨好我,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想要我包庇一二吧?”

张昊灵浑身一震,瞪大双眼,竟流露出一抹惊恐。

但紧跟着他笑着掩饰道:“怎么敢呢,哈哈,怎敢怎敢。”

最好是没有。

朱楩微眯双眼,不客气的说道:“好了,你们也请安过了,本王也乏了,该休息了,不送。”

虽然是住在别人家里,可朱楩一点也不惯着,直接来了个反客为主,把人家主家一家人给请了出去。

说好听的叫请,难听点的就是赶出去了。

什么东西?也跑来跟本王玩这一手?

我若是要了你的俩女儿,你不是成了我的便宜岳丈了?

我的老丈人那是什么级别?不得是个国公的等级?连当初木得都被克死了,因为他不够级别。

呃,可不能这么说。

咳咳。

张家可不敢得罪朱楩,张昊灵只好带着失望领着家人离开了。

本来张家还要派人送来许多一应之物,包括吃喝用度等等。

最后也都被朱楩让人给婉言谢绝了,也正好利用去城内采办的借口,终于在晚间收到了好消息。

夜半时分,在外面第二进院子的一个房间里,朱楩接见了一个生面孔。

“锦衣卫密探,参见殿下千岁。奉李贵大人之命,卑职连续多日暗中走访调查了张家的多年所作所为,这是调查结果,还请殿下过目,”锦衣卫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朱楩伸手接了过来。

王福默契的拿过一盏油灯。

因为蜡烛还未普遍开来,所以这边用的还是油灯。

借着昏暗的灯火光亮,朱楩只觉得触目惊心。

甚至翻开第一页,就是当初严时泰处理的案子。

张家子弟有一个叫张湛的人,凭着显赫家世滥杀无辜,自认为可以逍遥法外,最后却被刚正不阿的严时泰毫不姑息严惩不贷的办了。

当时可是轰动一时,整个溧阳县都在传颂严时泰的美名。

只可惜世家的势力太过错综复杂,最后反而是严时泰被流放云南了,而张家到底还是在逍遥法外。

除了张湛,还有一笔笔一桩桩的案子,其中不乏逼良为娼强买强卖兼并土地的行为。

朱楩猛的一拍桌子,大喝道:“简直是混账至极。王福,点齐兵马,给我把张家上下围起来。”

“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