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诺安曾在信中与赵雪桥约定过,若有一日她罹了难,便沿着两人说好的记号寻上栖风寨。
黎诺安提议,两人平日里的书信全靠呆呆传递,便把这记号定为了一只鸟的简易形状。
那日黎诺安借着火把的光亮带着众人走了许久,终是在一个树干上发现了赵雪桥用匕首刻上去的记号。
一路循着这不起眼的记号摸上了山寨,就连段旻都啧啧称奇,这深山老林中居然有个如此隐蔽的山寨,若非有黎诺安带路,怕是老道如段旻与鬼卫们也难以发现。
见着黎诺安像是回家一般从容,众人被一群山匪热情地迎进了寨,段旻嘴角抽了抽,问向瑞秧。
“莫不是认错了人?你越国国公府嫡小姐为何会与山匪如此熟络?”
瑞蓉瑞秧只知晓黎小姐确实遭过一次山匪绑票,失踪过半日,却也理解不来眼前这番情形。
黎诺安坚持自己为赵雪桥擦身清理,旁人也插不上手,李二奎等人知晓赵雪桥只身赴险进京是为了救小嫂子,如今见他受了伤也没责问,依着黎诺安的吩咐递了热水、干净衣物。
李二奎此前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一眼便瞧出段旻等人绝非善类,但既是跟着小嫂子回来的,他们便也没过问,为众人安排了住处,供了吃食。
黎诺安几日来,不时为赵雪桥擦身降温,喂水喂米汤,虽然有些笨手笨脚,却也尽心尽力,困倦极了就握着赵雪桥的手伏在床边小憩一会。
连日里她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身心俱疲,终是体力不支昏了过去,赵雪桥是个外男,瑞蓉瑞秧也不便贴身照料,于是这活计便落在了李二奎身上。
赵雪桥高热渐渐退去,再加上李二奎的牛粪灰水多少也起了些作用,到底是有惊无险的好转了起来。
李二奎喂赵雪桥喝了些水,他神智清明了些许后,挣扎着起身要去找黎诺安,适才的梦境太过令他心悸,他需得去亲眼瞧见黎诺安才能安心。
李二奎扶着他去了黎诺安房间,还是他寝房隔壁的那一间,见着黎诺安躺在榻上,睡梦中仍然苦着一张小脸,呆呆也不知何时被她从笼中放了出来,这会儿正卧在她枕畔,一人一鸽一齐呼呼大睡。
呆呆到底是只鸟,警觉地醒了过来,歪着头看了赵雪桥半晌,像是认出他一般,啄了两下黎诺安的脑瓜。
黎诺安确实累坏了,仍然没醒过来,只是闭着眼睛呜咽了两声,口中带着哭腔喃喃说道:“呜……坏蚊子,别叮我了……赵大哥……救我……”
赵雪桥听着与他梦里差不多的对话,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看来自己是太过担心安儿安危,紧张得过头了。
李二奎识相地关了门退走,让劫后重生的两人独处去了。
赵雪桥弹了弹呆呆的屁股,它扑腾了两下飞走了,赵雪桥坐在黎诺安床边,用大手轻抚着那惨淡的小脸,拨了拨她眼角的泪花。
黎诺安咕哝几声悠悠转醒,这几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噙着泪醒过来,视线还模糊着,隐约瞧见那熟悉的健壮身影正坐在自己身边。
她揉了揉眼睛,再定睛望过去,眼泪瞬时又涌了出来,坐起身一头扑进赵雪桥怀里,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赵雪桥还有些虚弱无力,被黎诺安这一扑直接向后栽倒下去,好在王六贴心,觉着黎诺安娇贵,给她多铺了几床褥子,两人这一跌也没摔着。
黎诺安仍然搂着赵雪桥脖子不肯撒手,哭得几欲哽咽,赵雪桥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沾得尽是她的泪水,也知道她吓坏了,两人躺在榻上,赵雪桥一下下抚着她后脑,静待她把情绪发泄完。
哭了好一会,黎诺安本就刚睡醒,一连紧绷了多日的弦才松懈了下来,抽抽嗒嗒无力地瘫软在同样虚弱的赵雪桥怀里。
黎诺安肚子传来一声响,赵雪桥轻笑了笑,轻声说道:“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吃饱了再叙话。”
黎诺安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赵大哥,我想吃笋尖炒腊肉,上次在这里吃过一次以后,回去让厨子怎么做也不如栖风寨的好吃……”
赵雪桥二十有四,黎诺安方十六,许是因为两人年纪上差了近八岁,赵雪桥每每面对娇俏可爱的黎诺安时,心中都会油然生出一股宠溺之情来。
他的青春都耽在了战场之上,做了多年的硬汉,唯独对着这个活泼少女时,原则与铁骨,都尽数化作了一腔柔情。
赵雪桥到底是有个比常人结实的身体底子,纵使刚从昏迷中醒来力气也不小,把赖成一滩烂泥的黎诺安从榻上搂了起来,黎诺安也不肯松手,一直挂在他脖子上。
赵雪桥无奈轻笑:“安儿,你要这样挂在我身上出去吗,现在可是青天白日,兄弟们许都聚在前堂呢。”
黎诺安闻言这才缓缓松了手,自己蹬着腿穿了鞋袜,嘴里不自觉地嘶声引了赵雪桥的注意。
他抓住黎诺安白嫩的两只小脚,竟似乎还没有自己的手掌大,黎诺安这会是真羞了,在越国女子的脚是最最私密之处,这会被赵雪桥捏在手里左右端看,饶是厚脸皮如黎诺安也招架不住了。
“赵大哥,你别,别看我的脚……”
赵雪桥却蹙了眉抬头看了她一眼,正色道:“别乱动。”
黎诺安的脚底尽是血泡,有的紫黑鼓胀,有的已经不知何时磨破干瘪,赵雪桥心疼得不行,话中有些责备:“不是说来寨子已有几日了?你怎得不知道把血泡挑破?走路不疼吗?”
黎诺安垂了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排阴影,瓮着声音答:“人家担心你嘛,一时忘了。”
赵雪桥听了这话,哪还舍得再说什么责备的话,他告诉黎诺安别乱动,转身回了自己房中取了银针,燃了蜡烛,用火燎过针,聚精会神地握着黎诺安的小脚丫,帮她挑起了血泡。
黎诺安看着眼前人专注的神情,心里终于不再尽是苦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