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桥小心翼翼地帮她穿好褥袜,柔声问道:“还要疼一两日的,要不我叫他们准备好饭菜,送到你房里来?”
黎诺安摇了摇头,“在房中憋了好几日了,你若好些了,我们去见见大家吧。”
“安儿无需忧心,我这身子骨,养上两日也就痊愈了,倒是你的脚……要不,我抱你出去。”
“往后我又不是国公府小姐了,跟着你做压寨夫人,哪还能那么娇气,再说你自己还有伤病在身呢。”
说罢她自己下了地穿上了那双破了洞的绣花鞋,露出鞋面的小脚趾隔着褥袜顽皮的勾了勾,两人相视而笑。
赵雪桥看了看日头,又瞧了瞧空无一人的后院,约摸着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人应当都聚到饭堂去了。
待到他搀着腿脚不便的黎诺安走到时,却见着自己那些兄弟与那些玄衣人勾肩搭背,喝着小烧划着拳,还有两桌推着牌九,那场景很是和谐融洽。
段旻与瑞秧坐在一处说笑,瑞秧还拧了段旻的耳朵,段旻连声告着饶。
瑞蓉抱着花花,正徒手撕着肉干喂给他吃。
好像大伙已经把他们二人忘了吧……
赵雪桥清了清嗓子:“那个……”
打牌划拳聊天的声音太大,赵雪桥洪亮的声音如同石沉大海一般,连个水花也没见着。
他提了口气沉在丹田,高声道:“诸位!”
众人这才停下了各自手里的事,齐刷刷地朝两人看来。
一顿饭的功夫,几人坐在一桌边,正儿八经地叙起了话。
当黎诺安听闻,这群玄衣人竟是被梁弈派来越国接走瑞蓉瑞秧之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段旻补充道:“段某临走之前,殿下还特意嘱咐过,若黎小姐有何需要,也要出手帮衬一二,却不想咱们误打误撞的恰巧在林间救下了二位,也算没辜负殿下所托。”
黎诺安闻言燃起了希望,连忙恳求道:“段统领,你们鬼卫身手那么厉害,可否救我父母兄弟出来?”
段旻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黎小姐,不瞒你说,自从上次中秋闯宫之后,京中暗线已被拔除一半,况且此前还有一千骑营兄弟助阵,如今仅凭我们这些人手,绝无可能成事。”
“如今京中戒备森严,国公府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殿下只吩咐在下看顾您一二,可不兴让我们兄弟把性命交代在京都啊。”
黎诺安确实不能要求非亲非故的鬼卫帮她救人,失落地垂了头,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起了转,虽得知黎父黎母现在暂无性命之虞,可到底是因着自己,害得阖府落了罪,成了梁帝的阶下之囚。
赵雪桥却突然同段旻搭话:“段统领,在下曾得了三殿下口头一诺,他曾言过若我愿投靠于他,为他所用,随时都可以去梁国寻他。”
邻桌的王六一听这话,急忙追问:“大哥,你这是说的啥话呢?你带着咱们千里迢迢逃出来,好容易寻了这么个远离战火的隐世之地,现在竟又要回那刀山火海里去?”
王六等人也停了吃喝,面色复杂地看着赵雪桥。
赵雪桥叹了口气,起身向众人抱拳说道:“兄弟们,咱们都是一个坟场里爬出来的,说是过命的交情全不为过。”
“借着诸位兄弟的光,雪桥得以与安儿相识,又撮合我俩结了情缘,从前碍于身份的差距,雪桥不能对她袒露真实心意。”
“如今她全家落难,阖家被狗皇帝囚禁,我们二人亦被官兵追杀,此次承蒙段统领出手相救,可我们往后却不能一直藏身寨中,一来不想带累兄弟们,二来……”
赵雪桥看向黎诺安,目光深沉,接着说道:“我想护她周全,予她安稳,帮她手刃昏君,救出亲人。”
黎诺安痴痴望着赵雪桥坚定深邃的眼,喃喃唤道:“赵大哥……”
赵雪桥又抬头,向李二奎等人抱拳深深一揖:“若雪桥有朝一日真能混出个名堂来,定向殿下请求免了兄弟们的罪责,返乡与亲人团聚。”
李二奎却一抬屁股起了身,他身宽体胖,险些把同坐一张板凳的鬼卫掀倒在地,只见他一脸的怒意,大嗓门震的那鬼卫刚坐稳的身子差点又栽倒过去。
“大哥,你这说的是啥话?你都说了咱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咱们哪能独自在这林子里苟且度日,让你独自回军中拼命给咱们挣赦令?”
“况且俺们兄弟早就认准了小嫂子就是咱们栖风寨的人,她如今落难,兄弟们岂能袖手旁观?这不是把咱们栖风寨的弟兄当孬种么?!”
赵雪桥面色复杂地看着这群与他一路走来,虽无血缘却胜似亲兄弟的汉子们,酸涩地说道:“可是……你们好容易才过了两年安稳日子……”
此时又有人附和李二奎道:“咱们在这山上也快待不住了,日子过得忒安逸也没啥意思,大哥,带着咱们一起走吧!”
赵雪桥向段旻投去询问的目光,段旻本不想应承,殿下只交代了让他照应几个姑娘,可从未同自己提过这些山匪的事。
瑞秧见段旻装傻,气又不打一处来,黎小姐同这位赵寨主的故事这般感人肺腑,他竟无动于衷。
瑞秧这两日与段旻混得熟了,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一直沿袭着初次见面时的相处之道,段旻喜欢逗她,她便连掐带打的还击,段旻也不恼,只是哈哈笑着躲闪。
瑞秧这下更是没客气,两人本就坐在一起,她直接在桌下伸出手一把掐在段旻大腿里侧。
瑞秧这两日里动手也不是白动的,段旻精壮皮糙肉厚,掐都掐不动,被他嬉笑着讥讽了几次,便有了经验,懂得了下手得专挑长有活肉的位置。
以段旻的身手和反应,若是防备阻拦的话自是不在话下,可他还是咬着牙任着瑞秧掐了自己一把,心里暗忖这女人下手可真够狠的。
瑞秧瞪着自己,威胁道:“段统领,都等你表态呢,就别端着了。”说罢手上又加了两分力气。
段旻只能强忍着疼答道:“殿下大度,兴许会答应收留诸位的,只是段某这一遭擅作主张先斩后奏,若殿下怪罪段某,还得请几位姑娘在姜小姐面前替段某求求情。”
说罢在桌下握了瑞秧掐着自己的手,低声恳求道:“姑奶奶,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