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梁帝派遣的援兵也到了,物资由皇城司副指挥使亲自押送,还奉旨携了一千兵马,特来援助奉安的灾后重建之事。
梁弈正与姜湄闹着要她喂自己用膳,姜湄蹙着眉心说他回了自己屋里又开始装柔弱,两人正笑闹着,段旻进来禀告。
“殿下,指挥使说奉命前来,非要代陛下看一眼您是否安好,才好立时飞鸽传书回禀陛下。”
梁弈头都没抬,摆了摆手:“不见不见,忙着呢。”
姜湄欲言又止,还是出言劝慰:“你此番受伤,你父皇定是忧心得紧,难为人家做什么,见一见又误不了多一会功夫。”
见梁弈挑眉看着自己不语,像是在等着下一句话似的,姜湄无奈。
“你与景晟这两日莫不是互换了魂?那孩子越发的深沉寡言了,你反倒越发幼稚。罢了,你见见那位大人,这粥再晾晾凉,稍后喂与你吃。”
梁弈会见了副指挥使,听闻梁衍与王皇后的这些动作,玩味的摩挲起了手指。
“事情便是如此。殿下,您的伤情如何?陛下极为忧心,特吩咐了下官定要问了清楚立时回信于他。”
“无碍。胡大夫这两日应当也快到奉安了,告诉父皇不必瞎操心,打理好朝中诸事莫要分心。”
副指挥使一行冷汗顺着鬓角流下,陛下交代了要把三皇子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达,这书信让他如何落笔啊?
“咳……殿下,您可还有旁的什么话要臣代为转达的么?比如……比如关于二殿下巡察烨赫城之事。”
梁弈有些不耐,坐得累了径直在炕上躺了下去,翘着二郎腿看着屋顶。
“总要给他们些时间打点打点造反的准备,行了,本宫还等着吃粥呢,副使一路也辛苦了,早些下去休息吧。”
既已下了逐客令,副指挥使抹了抹汗,告退了。
如今有了药材与食材,姜湄正在外屋同瑞蓉研究晚间应当煲什么药膳汤羹给梁弈补身子,见副指挥使一脸愁容的出来,姜湄携着瑞蓉福了个礼。
“哎呦,姑娘,使不得。”
姜湄见此人和气,也不好连句话也不说,便轻声询问。
“大人面色发白,可是舟车劳顿身体不适?”
副指挥使面色讪讪,同姜湄说了梁帝口谕,现下自己正发愁这回禀的书信该如何写呢。
姜湄闻言莞尔,“若大人不嫌弃,民女愿代笔。”
副指挥使将信将疑,可又不好拂了梁弈身边人的面子,便遣人送来了纸笔,若是写得不好,他再重写便是了。
没想到把姜湄亲手所书的信笺拿在手里时,他竟眼前一亮。
姜湄措辞精巧,写下的话与梁弈所说之意完全一致,却又没了那些不敬之言,配上她极妙的字迹,让人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
副指挥使乐不可支,连声向姜湄道着谢,姜湄噙着笑意又浅浅福了一礼,便听见梁弈懒洋洋的声音徐徐传来。
“副指挥使还不走吗?可是本宫房里有什么美景令副指挥使流连忘返啊?”
……
次日去接胡大夫的鬼卫也回来了,人被带到梁弈房中时,见着他正躺在炕沿边姜湄腿上,让她帮自己掏耳朵。
胡大夫怒不可遏,吹胡子瞪眼的指着梁弈鼻子骂。
“你这小子,传信之人说你重伤昏迷,命在旦夕,我看你这明明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姜湄见着胡大夫来了,很是高兴,想起身见礼,奈何梁弈的头压在自己腿上,只得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虔诚的向胡大夫问了好。
梁弈伸出手指掏了掏被姜湄掏得痒痒的耳朵,抬眼看了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老头。
“大过年的,胡先生火气怎么这样大。”说着话他缓缓坐起了身。
“胡先生,过年好,本想包个红封飞鸽传与您小孙儿的,可惜鸽子连同票子都一同压在雪里了。”
胡荃听了这话才稍微顺过来些气,嘴里却仍然抱怨着:“好什么好,好容易战事停了,能回老家过个消停年,老夫这几日打马吊牌运正顺着……”
“你那些个护卫个顶个的像鬼一样,老夫正摸着牌也不知道他打哪冒出来的,险些把我个年岁大的牌搭子吓死,还是老夫施了针才救了回来。”
姜湄闻言实在再忍不住笑,用葱指掩了口,双肩轻轻颤动着。
梁弈同他说过,前次梁弈突然着人去把胡先生请来时,他正好在如厕,如今又搅了人家新年的休沐。
姜湄起身向胡荃行了个深礼:“胡先生,此次阿弈乃是为救人而伤了经脉,扰了您清净实在抱歉,不知小女子点一盏茶奉上,可否消弭些许先生怒气?”
胡荃哼哼着说道:“丫头说的话比你小子中听多了,点茶法好啊,老夫年轻时在越国边境的茶坊里喝过一次,香气沁脾……”
姜湄颔首:“眼下没有衬手的工具,容我去准备一番,先生或可先为他瞧瞧伤势,到底要不要紧……”
姜湄出了门,胡荃才捋了捋胡子走到炕沿前坐下,“这丫头倒是个伶俐的,对你也上心,难怪你那时险些自废右手也要救她。”
梁弈心里美滋滋的,伸了手腕给胡荃搭脉,话音一转又说道。
“胡先生这马吊怕是近日里也打不上了,年后……可能要打仗了。”
胡荃闭着眼睛听着脉:“就知道那时候被你请出山晚年就落不得消停了,倒是你这身伤,若是想要好得快些,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老夫这身老骨头都快被马车颠散了,今日且让我歇歇,明日一早叫外屋那几个丫鬟备好浴桶和热水,我便为你施针调配药浴。”
“你这经络伤得厉害,淤堵之处也有不少,强行通开疗愈会犹如万蚁噬身,怕是你家那丫头免不了跟着伤心喽。”
梁弈脸上倒是未见一丝惧意:“劳胡先生费心了,本宫赶时间,打完仗回来还得忙着办喜事,倒时还请胡先生做个见证人,本宫定送套玉石雕刻的马吊给胡先生做个谢礼。”
胡荃差点没收住笑意,抿着嘴捋着胡须,拖着长音恩了一声。
“算你小子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