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夜宴空前盛大,舞女们都换上了轻盈的淡橘色纱裙,甩着长袖整齐的敲击着花鼓。
领舞之人赤着双足在一面巨鼓上翩翩起舞,较比越国柔美的舞姿多了几分梁女的矫健有力,一放一收之间隐隐散发着一种生命盛放的蓬勃之美。
一曲舞毕,梁帝邀众人共同举杯。
“三皇子平安归来,解了奉安数百百姓之危,众卿与孤满饮此杯,感念天佑我大梁。”
众人共同起身高呼三声陛下万岁,三皇子千岁,饮尽了杯中酒。
魏疏桐款款起身上前,盈盈拜倒。
“臣女听闻皇后娘娘近日里病了,甚是忧心,不来瞧娘娘一眼心里总是不能安定。”
魏疏桐话说得虔诚,皇后眼下却没什么心情再去管她,只是应了声:“嗯,桐儿有心了。”
贤妃不知皇后心里正想着什么,二殿下得陛下器重,竟让其代理了巡抚之责前往烨赫,近日来皇后称病许久不曾见过她,逮着了这个机会,自是要同皇后献献殷勤的。
“听闻魏小姐前些日子不是也病了?要不说咱们皇后娘娘疼魏小姐呢,定是忧心而致的,魏小姐既来了,便来伺候娘娘喝两杯水酒,许就彻底消了病气呢。”
魏疏桐闻言径自起身走到了皇后身边,嘴上还乖顺地说着“臣女遵命”,王皇后心乱如麻,却也不好再出言阻止,只是心下暗骂贤妃这个蠢妇总是把马屁拍在马腿上。
魏疏桐挥退了宫女,亲自为王皇后斟了酒,噙着笑说道:“娘娘赐的那壶十年陈酿醇香非常,到现在还叫臣女难以忘怀呢。”
王皇后睨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心中更加纷乱,只得举杯喝了一口酒,强压了压心头的惊悸。
“娘娘,臣女听闻一件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思前想后,还是您待臣女最为亲厚,您又是国母,定能分辨得出此事到底该做何处置。”
王皇后也没觉着她一个阁中小姐能有什么要紧事,便无心插柳的接了句:“好,且说来听听。”
魏疏桐凑近,美眸在宫灯映照下闪耀着摄人的光:“臣女听闻,三殿下身边那越女,乃是越国礼部侍郎之女,怀远将军正妻。”
王皇后的眼随着这句轻飘飘的话渐渐瞪大,不可置信写了满脸,转向魏疏桐,看着她笃定的神情,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她与梁衍自打梁弈回朝以来,便日日琢磨着如何刺杀他,倒是从没想过细细盘查那女人的来历。
一直以为左右也就是梁弈贪图那女人貌美,路上带回丰都的便是了。
王皇后忆起梁衍去梁弈府上做客,回来同她提起过,那女人举手投足贵气不凡,不像普通女子,更像是大家闺秀出身。
她与梁衍在梁国大军中安插的人手倒是也有不少,为了不引人怀疑,一向都是有事飞鸽传信,无事不联络。
自打梁弈回来之后,他们便一直都未收到过边关来信,两人觉得蹊跷,派去边关查探的蚩丹族人回禀说,停战后梁弈加强了边关外围部署,眼下别说鸽子了,便是只蚊子都不容易飞进去。
没了军中内部的消息,当时正值快要开展秋猎,此事便搁置了,只要梁弈一死,那女人的身份更是无关紧要,他们也从不觉得一个女人能左右得了什么。
王皇后看向姜湄,见她与两位公主相谈甚欢,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昭示着,魏疏桐说的话,至少有八九成真。
便是个出身高门的闺阁小姐,又如何能在初次面见梁国国君与满殿皇亲贵胄时全然不见胆怯?
敢当众与当朝最受宠的公主叫板,能对国之大事侃侃而谈,妙语连珠,坐在一众公主贵族夫人小姐当中,清丽夺目,在这种宫宴场合上游刃有余。
若非诰命加身的命妇,又怎可能有如此气度?
王皇后面上未动声色,心里正盘算着该如何借此女身份大做文章,虽然此事还不能确定,但如果是真的,梁弈声明必定大受损害。
叶氏驻守天沐关几十载,一朝突然不战而退,王皇后和梁衍早就怀疑梁弈做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却苦于查不出什么端倪。
若此女身份当真为叶桓之妻,或是便不用走最后那一步鱼死网破的棋了。
不过……王皇后审视着魏疏桐今日格外俏丽的脸蛋,心里仍向残留着刚才的鼓点,咚咚的响。
她与梁衍都查不到的事,魏疏桐是从何处得知的?
“桐儿,此事你是……”
王皇后话还未尽数问出口,便被梁弈清朗的声音所打断。
“父皇,儿臣自奉安带了个大礼回来,想进献给母后。”
还没等王皇后缓过神,殿中便静了下来,梁帝浑厚的嗓音回荡在大殿之上:“弈儿是个有孝心的,送上来吧。”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等着看三殿下自奉安那种地方能拿出什么宝物献于皇后之时,两个禁卫抬了一口封了盖子的大纲上了殿。
梁煜好奇地问向梁弈:“三皇兄,你莫不是抬了缸腌菜回来吧?这便是你说的宝物?”
众人被这俏皮话逗笑,梁弈却挑了挑眉向皇后颔了颔首:“母后,要不您亲自来打开,儿臣送的东西,自然是合乎母后心意的,说是朝思暮想也不为过。”
梁弈一番话说得大伙更加好奇,月璮甚至都想上去把缸盖一把掀开,王皇后蹙了蹙眉,清了清嗓子答道。
“本宫近日身子还没好利索,脚下也没什么力气,弈儿就莫要卖关子了,不论你送的是什么,母后都喜欢。”
梁弈似笑非笑:“是吗?得了母后这句话,儿臣就放心了。”
说罢他骤然冷了脸,一手抽出别在腰后的折扇,从下至上一挥,看似轻飘,实则蕴了内力的一击,抬在缸盖上,那盖子瞬时旋转着飞起,在险些触及棚顶横梁时又停顿落下,掉在地上不停地旋转。
梁弈此举惊得殿中女眷发出一声轻呼,有几个蚩丹出身的官员压了压惊悸,出言道:“这是在御前,三殿下此举是不是太过失礼了!”
梁弈转身,勾唇一笑:“呦,吓着各位了,对不住。”
“只怪本宫一见这缸中畜生就压抑不住怒火,数百条鲜活的生命,险些尽数葬送在这东西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