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湄以黎诺安娘家人自居,给现下在铺子里和府里做工的原栖风寨人都发了喜帖,王六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大哥与小嫂子的媒人,同姜湄讨了个喊礼的差事。
之前已问过梁弈,可否邀鬼卫们入宴,梁弈告诉她暗处需得留人值守,但他们却可以换班参加喜宴,是以姜湄也特地为他们大摆了几桌。
说是不请外人,可这满打满算下来,也要备上十余桌酒菜,便是下人们的饭食也晋了一级,可把厨房的一众人忙坏了。
姜湄巡视而至时,闻着满屋的饭菜香味,看着几个厨子勺子舞得飞起,高声说道:“今日诸位最是辛苦,礼成之后都有重赏,轮番休沐三日。”
众人闻声菜炒得更是来劲,瑞蓉今日用条丹红色的襻膊搂起了衣袖,一副干练的小媳妇作派,自己拿杆子翻烤着泥炉中的鸭子,还得抽空去瞧一圈旁人的活做得如何,很是尽责。
听见姜湄来了,她连忙跑了过去,想把姜湄往外赶:“小姐您怎么来了?快快出去,今日这厨房里全得是油子味,交给蓉儿您放心便是了。”
姜湄又去瞧了瞧沅梨与管事负责的府上布置一事,走了一圈,早上买回的红绸已尽数悬挂了起来。
昨夜与几个姑娘一同剪出来的喜字也都贴上了,管事正指挥着小厮们搬挪着桌椅板凳。
姜湄看着大家忙进忙出,命人去取了一大钵此前与瑞蓉瑞秧一同做的杏酥糖,混了杏仁粉、白糖、黄油,吃着柔软香甜,舌尖一抿杏仁与牛乳的香气就会化开。
“管事,招呼大伙自己拿喜糖吃,沾沾喜气,明日我再给大伙发喜钱。”
梁国少种粮食,糖产量也不高,更多是由胡商带来的商货,像他们这些做工的自是不舍得把银钱花费在价格昂贵的蜜饯点心上。
姜湄这般大方,东西又是众人从没尝过的香甜,大伙的脸上自然也跟着扬起了喜庆的笑意。
走进喜堂,沅梨也正吆喝着东西如何摆,花瓣何时撒,姜湄瞧着这一日间布陈起来的屋里屋外,虽然远不及越国婚礼的华丽讲究,却十分温馨。
梁弈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到底是妹子出嫁,湄儿不是个抠门儿的。”
姜湄含笑转身:“心疼了?我们去奉安的这些日子,安安把铺子打理得极好,可没花三殿下的府银。”
梁弈凑近弯了腰在她耳边说道:“也不能怪我小气,那些都是我攒的聘礼,若是都给旁人花了,我拿什么娶媳妇儿?”
姜湄的脸色娇红,唇边聚起甜蜜,又听着梁弈压着嗓子说。
“若非我想明媒正娶,给你个盛大的婚礼,今日倒真想一同把喜事办了,眼看着那一对在你我前面进了洞房,我这心里没一刻舒坦的。”
娇红霎时转为羞红,姜湄想起早晨黎诺安缠着她问了许久的事,纵使已习惯了梁弈整日的胡言乱语,这会也被这股赧意羞得无地自容。
她好像生怕梁弈瞧出她的心事,推开他转身逃也似地去了新娘的屋子。
梁弈抻着脖子看着佳人飞快远去的背影,口中还叫了声:“湄儿!怎么了?”
见着人家压根儿没搭理他,心下有些嘀咕,今日也没说什么太过火的话,怎么就生气了?
因为有些习俗不愿摒弃,又有些习俗不便采用,最后这场婚事便办得越不越梁不梁,可在场的人都看得由衷开怀。
赵雪桥身穿梁国的长袍,腰扎彩带,头戴圆顶红缨帽,脚蹬高筒皮靴,身后还佩戴了一柄系着红丝带的弓箭。
而黎诺安仍然披着盖头,手里揪着红绸,与赵雪桥各执一端。
花瓣是姜湄从温室里忍痛采的,三个丫鬟和景晟提着花篮跟着两人撒花瓣,粉色的月季花瓣随风轻扬,落在一对新人眼里身旁。
黎诺安的绣花鞋一步步地踏着花瓣前行,身畔之人是她此生认定也是挚爱之人,这一刻黎诺安的眼里漫起了泪光。
母亲,女儿嫁人了,嫁了您中意的那个女婿,嫁了个也会像父亲爱重母亲那样对女儿好的人。
母亲,父亲,赵大哥答应我的事一定会做到,你们等着他,我们一家人,终有一日会再团聚的。
女儿不孝,自作主张向他提了亲,若是你们知晓,定是又要打我一顿板子了。
这板子先记着,女儿一定不再偷奸耍滑赖账了。
心里自己念叨着,没人瞧见新娘盖头下掉落的两滴清泪,唯有此刻心里眼里都只有她的赵雪桥。
“安儿。”他浑厚有力的呼唤传来,黎诺安低垂的头顿了一顿,又听着他说道。
“莫哭,往后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有我。”
破涕为笑,王六卖力一声声地喊着礼,依着梁国的习俗过了拜火礼,从熊熊燃烧的两堆旺火间穿过,接受火的洗礼,寓意夫妇情意坚贞不渝,相扶相依直至白头。
走进喜堂,拜过了赵雪桥的师父方公公,赵雪桥又拉着黎诺安向着东南方向叩了三个头,算是拜过了黎父与黎母。
“礼——成——!”王六这一嗓子喊得破了音,引得大伙跟着笑,景晟把篮子一扔,欢呼着疯跑,花花虽不明白,也像是撒了欢一般的跟着景晟绕圈。
好酒好菜也都端上了桌,二月天坐在屋外吃喝还是有些冷的,姜湄告诉瑞蓉在每个桌子中间都坐上一大口汤锅子,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按越国的礼制,礼成之后新娘是不能参宴的,要直接送进洞房里去,姜湄问过黎诺安的意思。
黎诺安原话说的是:“越国那些规矩都是专门苛待女子的,咱们既离开了,自是不该再遵那些叫咱们不舒服的礼,怎么开怀怎么来。”
这会听着大伙都入了座,呼喝着吃喝了起来,急得黎诺安一把揪住了赵雪桥的袖子:“快,快掀盖头,咱们好去和姐姐他们一齐吃席。”
“这身礼服有些紧,姐姐怕我冷还给我多穿了件棉衣,我生怕把衣服撑破了,晌午前都没敢多吃,快饿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