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这日携着姜瑾去了广济寺礼佛,回程的路上,姜瑾托着腮呢喃。
“又快到中秋了,据阿姊失踪已近一年整了,瑾儿好想她。”
赵氏捋了捋她髻上翘起的一撮碎发,随口说道。
“母亲这手还是不如你阿姊的巧,练了几年了,这双丫髻还是梳不好。”
姜瑾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眼圈渐红,把头埋在了赵氏膝上。
赵氏抚着她后脑,宽慰道:“你阿姊吉人自有天相,又是个眼光长远的,她不回来是好事,如今叶桓落了罪,你父亲都受了牵连,也许她是早有了计较。”
年前姜府门子收了封手书,说是交与姜夫人亲启。
赵氏展开信,上面却只有两字,“安好”。
虽然是封没头没脑的信,字迹她也不认得,可赵氏却十分笃定,这定是姜湄着人送回来报平安的。
黎诺安出逃,国公府被围禁,十几代人攒下的府库也尽数被越帝暗中掠了去。
姜枫年极力在越帝面前自证,对黎诺安私逃一事绝不知情,越帝虽然看在叶桓面上没有降罪于他,却还是当着众臣的面斥责了他。
姜枫年刚暗舒了口气,觉着姜湄虽然人不在了,但只要名字在叶氏宗谱上写着,往后牌位也是要进叶氏祠堂的,那么他就仍是叶桓的岳丈,连陛下都要顾念着些许。
可还没过几日,又传回了叶桓吃了败仗,丢了关隘,还被梁军驱离了北境,要携大军退回岭南的消息。
姜枫年的仕途从那时起就彻底止步了。
原本那些日日与他攀谈阿谀的同僚如今是看他一眼都不看,好像生怕与他沾上什么关系。
之前他风光的时候,在礼部也是扬眉吐气,明里暗里都有人传姜侍郎迟早要取尚书位而替之。
如今这话成了笑话,礼部尚书也不再给他什么好脸色瞧,经常派给他些费力不讨好的活计。
比如太后的殡仪。
赵氏与姜瑾抵达城门处时,隐约听见丧钟声响。
听着钟声一直响过了近十声,姜瑾钻进了赵氏怀里,瑟缩着问她。
“母亲,这钟怎么又响了,瑾儿有些怕。”
此前先皇殡天时丧钟敲了许久,赵氏拍着她肩头喃喃:“这是大丧啊,是太后……”
赵氏是个后宅妇人,但嫁与姜枫年这么多年,朝堂礼制上的事也懂一些。
“京城又要变天了……”
赵氏始终没让姜枫年知道,姜湄给的那些个铺子庄子的存在。
如今一年过去,也攒下了不少外钱,除了留下了些给自己和儿女傍身的,旁的倒是都给姜湄留下了。
只是不知道,在这乱世之中,还有没有重逢的缘分了。
……
梁越两国习俗虽迥异,然在除夕中秋这两大节庆上还是同样重视的。
如今后宫中没了掌事的,中秋宫宴的操办便只能从德淑贤三妃中选人主事了。
梁帝原本属意他最为宠爱的淑妃,朝中盛传王皇后被废后国不可一日无母,梁帝极有可能扶淑妃上位。
淑妃膝下只有一位云襄公主,不会再因储君之位生出其他祸端。
然不知为何,贤妃却突然开始央求梁帝,想让他把筹备宫宴之事交与自己,淑妃不愿与其相争,便借由身体不适推脱了。
其实贤妃也是个怕麻烦的主儿,也不知怎么就被梁煜说的鬼迷心窍了。
“母妃是个慧智兰心之人,如今没了王氏处处压制,母妃也应当在父皇面前展露一二,依儿臣看,后宫之中唯有母妃德艺双馨,为何不搏一搏那位子呢。”
贤妃生平最大的乐子就是嚼人舌根,凤位是从未曾想过的。
她也知道梁帝不喜欢她的聒噪,不过好在她肚子争气,侍寝不多却得了一儿一女。
年轻的时候,她羡慕嫦贵妃,嫦贵妃热情似火,如同骄阳般明媚,与梁帝相处起来如同寻常夫妻般自然。
自打嫦贵妃死后,梁帝一蹶不振,她便也想效仿嫦贵妃,多说话多笑多闹,可好像一直不得要领,反倒惹得梁帝越来越不喜她。
后来见梁帝又对温柔如水的淑妃爱怜有加,她也就不再在梁帝身上动心思了。
她嫌累。
现在儿女也大了,王氏被废,她们几人连个牌局都凑不上,闲得发蔫,这才被梁煜几句话说得活络了心思。
她怕自己做不好,也是梁煜握了她的手安抚:“母妃放心,儿臣会一力帮衬。”
贤妃见着眉清目秀的儿子,细细一瞧,才发现他的手都大过自己一圈了。
如今看来,梁弈登上储君之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自己的煜儿一向与他交好,往后封个王荣华一生应当也不成问题。
煜儿过了年都十七了,也是个天资聪颖性子活络的,若是只做个闲散王爷,也是屈才了。
借此机会叫梁帝和他的兄长们瞧瞧煜儿的能力也好。
贤妃这么想着,应了梁煜的提议,自告奋勇的说想为梁帝分忧。
梁帝近日身子不适,烨赫刚刚收复不久,去年雪水大又诱发了河洛一些地带的河堤溃散,正是忙碌之时。
淑妃正在殿中伺候着添茶倒水,原本梁帝正与她说着想叫她操持中秋宫宴,听闻贤妃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淑妃也没同她争。
贤妃把这活计揽回来之后,看着内府递上的单子,彻底傻了眼。
大事小事列了近乎一整册子,贤妃这等粗枝大叶之人根本没那个耐心一项项的听问,最后还是梁煜接了过去,说这些琐事交与他便是,贤妃这才又安心的逛园子去了。
黎诺安有孕后,倒是没把自己当个孕妇,还是早起晚归的往铺子里跑,姜湄不想她这般操劳,可说了她几遭她也不肯听。
结完了年初签下的客单,姐妹二人一盘算,这近一年的营收刨去开设铺子与酒楼的银钱,还有来年预留的本钱,竟还剩下个让人惊掉下巴的数字。
姜湄把满满一箱的银票放在梁弈面前时笑言。
“大东家,这是你投下的那些个铺子此一年的红利。”
梁弈粗略的翻了翻便不再看,把姜湄拉到自己腿上坐下。
“我这怀里抱着的便是仙子,只要伺候得仙子高兴了,钱财还不是应有尽有,想要多少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