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那场无疾而终的春心萌动,月璮有些怅然。
“我也不知道……”
“除了皇兄皇弟们,见过的年龄相仿的男子都对我卑躬屈膝,讨好非常。”
“读过那么些话本子,我总觉着夫妻之间不该是那样的。”
“如若未来夫君一直顾念着我公主的身份,定是对我极好的,可我又如何分辨,他待我的好,是因为我是公主,还是因为我是月璮呢?”
月璮被骆襄拒绝后,哭了一场,后来又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预想中的那么伤怀。
她喜欢骆襄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初见时她没有言明身份,骆襄仍然愿意助她解困,全了她的面子。
她既享受公主的身份得来的尊崇与优待,又渴望一段平等纯粹的感情。
她知道她很任性,脾气又坏,若是对方并非真心相待,日后厌了她,她总不能一世都以公主之尊压着人家,那样的婚姻又有什么意思呢?
姜湄思忖片刻,对月璮说道。
“我且把我所知尽数说与你听,并无它意,只盼你能多些了解,也好多方权衡,做出合心合意的决定。”
月璮不明所以的看向她,听着姜湄娓娓道来。
“我少时除了习学为人妻所必要的才能,最喜欢的便是看书。”
“越国所在之地,已经更迭过多个朝代,也留下了许多有趣的史书。”
“传闻前朝盛极一时,曾与罗刹国有密切的邦交往来,越国还有当时太宗皇帝为罗刹传教士所修葺的寺庙遗址。”
“他们与梁越两国信奉佛教一样,也有自己的信仰,唤为景教。”
“我曾读过一本似为其教义的全书,里面提及过罗刹人相信,妻子是丈夫身上抽离的一根肋骨所化。”
“所以他们崇尚一夫只能配一妻,两人自愿成婚,缔结的是一种神圣的契约,一生一世,忠于彼此。”
“神圣的契约不可拆散,自然也不能和离。”
月璮听了大为吃惊:“好动听的故事。”
姜湄浅笑点头:“是啊,我起初读时也觉得匪夷所思。”
“你也知道,在越国女子只是男子的依附罢了,出嫁从夫,一生受困,全无自我。”
“我们铺子里时常与胡商打交道,我也亲口向他们求证过,书上所言非虚。”
“有两个胡商还在脂粉铺子、绣坊、成衣铺子里每样货都捡了一件,说要带回去献给自己的妻子。”
月璮咬了咬下唇又说出了自己的另一层顾虑。
“可是……他们长得都和我们不一样啊。”
姜湄轻笑:“阿弈他不也是一样,那双眼睛一瞧便知有异域血统。”
把手放在月璮手背上,虽然她的手带了些凉意,但还是叫月璮感受到了些许的安心。
月璮嘟了嘟嘴:“姜湄,你是不是在这变着法的说服我答应嫁去罗刹呢?”
姜湄摇头:“景晟总念叨的兵法中有一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我方才说的,只是关于罗刹的风俗,至于罗刹国大王子这个人如何,我却不知。”
“嫁去罗刹,虽能全你对婚事平等忠诚的念头,但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你若去了,便是举目无亲,或许会吃不惯食物,受不了当地的风俗礼教。”
“凡事总有取舍,父皇既没有逼迫于你,便是给了你自主选择的机会,你也应当自己想清楚,再做决定。”
一席话毕,梁弈也回来了,见月璮不再哭闹,他冲姜湄笑道。
“还是湄儿有本事,这么一会儿就把刁蛮公主治老实了。”
月璮见了梁弈,眼圈又开始泛红,她如今要面对的只是一桩前途未卜的婚事,可她的胞弟梁煜,犯的却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皇兄,煜儿他……还有活路吗?”
见梁弈不答,月璮下地扯了他的衣袖。
“皇兄,我知道父皇属意你为储君,你说的话他总是会听的。”
“煜儿他猪狗不如,可终归是我们的亲弟弟,可否也如同二哥一样,留他一条性命?”
梁弈面色深沉:“梁衍他虽协同蚩丹造了反,但与梁煜发动宫变,刺杀父皇有所别。”
“天子犯法,尚应与庶民同罪,若是轻纵了他,岂非昭告天下,我大梁皇室罔顾伦常,良善可欺?”
“他勾结敌国,引狼入室,不过若他肯交出通敌叛国的罪证,为我们伐越正名,或还可得个体面的死法。”
“此事你与贤妃不宜过多干涉,往后还是不要提起了。”
月璮泫然,她也知道梁煜犯下的是滔天的死罪,魏疏桐是她带去见姜湄的,梁煜是她胞弟,那两人险些害死皇兄皇嫂,可皇兄皇嫂却没与她计较,还来开解她。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长大,我们兄妹七人,再回不去儿时的肆意笑闹了……”
梁弈不忍看她的神情,撇过头言道。
“父皇曾与我说过,生于天家享了常人所不可及的富贵荣华,便就相应有着该由我们肩负的责任。”
“为兄也想携着你皇嫂游历天下山水,纵情一生。”
“父皇如今拖着病体苦苦在皇位上支撑,不也是为了守山河无恙,百姓安乐?”
“月璮,你被父兄护得太好,这世间原也没有你以为的那般美好。”
“历经了这么多,你也该长大了。”
月璮闻言没再说话,短短一年之间,二哥造反被囚,从小一同长大的玩伴好友也性情大变而死,一向温和乖顺的弟弟竟成了弑父杀兄的恶狼。
这一刻她才幡然醒悟,确是她一直以来太过愚蠢,活在表面的和谐安逸中,自以为高高在上无忧无惧,除了吃喝玩乐再无其他。
也难怪,他不喜欢她……
她除了这高贵的身份,又有什么可值得他倾心的?
“皇兄,皇嫂,我困倦极了,想歇息一会。”
“你们二人受了伤,还折腾你们来看我,是月璮的不是。”
“你们且回去休养吧,我不会再闹了。”
从栖梧宫出来时,姜湄问梁弈贤妃把他叫去都说了些什么。
“自然是梁煜的事,贤妃知道她请命操持宫宴,给了梁煜可乘之机,没脸去求父皇,便来央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