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正是寺庙道观香火旺盛的季节。
山道之上人来人往的香客络绎不绝。
早有贾家的下人提前来此通报。
得知贾瓒前来,主持云邱子不敢怠慢,率领门人在大门前等候迎接。
来往香客见到这般场景,不由得交头接耳,纷纷猜测是哪位大人物过来,竟能引得主持亲自相迎。
马车穿过林荫的山道,停在了玄真观大门前。
贾瓒抱着惜春下车,李孝武紧随其后。
“哈哈哈,好久不见,长平侯风采依旧”,云邱子大笑着上前一礼。
贾瓒抱着惜春微微颔首当做回礼。
“多日未见,主持一切可好?”
“好好,都好,哈哈哈,长平侯请”,云邱子笑着与他打着招呼,隐晦的瞥了一眼刚刚下车的李孝武。
他今日一身便服,除了举止稍有些阴柔感,单从外观并看不出来他是个太监。
云邱子微微蹙眉,刹那间面色恢复正常,满面带笑的邀请贾瓒前往观中。
来往香客之间,有几人望着李孝武,郑重的互相对视了一眼,扭头往山下而去。
玄真观大殿之中,贾敬气定神闲的盘膝坐在蒲团上,口中正在念经。
一旁的贾蓉也是同样姿势坐在蒲团上,眼睛一张一合,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与上次贾瓒见到他时相比,身材壮硕了许多,显然留在玄真观里没少被贾敬招呼。
一道童前来禀报。
“长元道长,长平侯已经到了,现已在客堂等候。”
“嗯”,贾敬闭着眼点点头,继续念着经。
贾蓉一定,顿时精神一震,面带喜色,抬头瞧了瞧贾敬,小心翼翼的道:“太爷……要不……孙儿我去客堂招呼二叔?”
“你哪也不用去,在这好好的做功课”,贾敬冷哼一声。
又斜眼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斥责道:“还有,老夫讲过多少次,在观中称呼道长。”
贾蓉脖子一缩,又默默的坐回到蒲团上。
不多时,贾敬念完了经,慢慢的起身。
贾蓉正要上前搀扶,却听他道:“老夫去瞧瞧你二叔,你哪也不必去,继续做功课。”
“啊?”,贾蓉愁眉苦脸的发出一声哀嚎。
即便是在这待了半年多,他依旧没有一个当道士的觉悟。
贾敬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甩着衣袖离去。
一路来到了客房之中,贾瓒正与云邱子说着话,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李孝武。
初时贾敬还未在意李孝武,待进来之后不经意间余光一瞥,顿时脸色大变。
云邱子瞧见他进来,便笑着起身对他一礼,转身对贾瓒道:“长平侯,长元道长已至,贫道便不打搅您二位叙旧。”
“道长请便”,贾瓒还了一礼。
待云邱子走后,贾敬依旧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目光死死的盯着李孝武,直把他盯的浑身不自在。
“问父亲金安”,贾瓒躬身一礼。
贾敬目光挪到了他的身上,喝道:“胡闹!出家人清净之地,岂能是这般腌臜阉人能来的地方?”
李孝武脸上“腾”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只觉得血液直往脑门上窜。
咬着牙瞧了一眼贾瓒,想到贾敬是贾瓒的父亲,便硬生生的忍下了怒火。
拱手道:“大人,下官先去外头等候。”
贾瓒凝起眉头望着贾敬,点点头。
“也好,去吧。”
李孝武站起身来朝外头,路过贾敬时还冷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等他出去后,客室就就只剩下了贾敬和贾瓒,还有被贾瓒抱在怀里,带着好奇与畏惧望着贾敬的惜春。
贾敬踱步上前坐在椅子上,望向惜春,语气缓和了许多。
“你怎么将她也带来了。”
贾瓒低下头,温柔的笑着抚摸惜春的小脑瓜:“她也许久未见过父亲了,儿子便想着带她来看看父亲。”
又拍了拍惜春,道:“去给父亲请安。”
惜春很听他的话,从他怀里下来,扭扭捏捏的站到贾敬面前,低着脑袋,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给……给父亲请安……”
贾敬目光带着一丝的追忆之色,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不住的点头:“好,好。”
说着,他伸手将惜春揽在怀里,上下仔细的瞧了一遍,伸手在她青丝上不断抚摸着,幽幽道:“一晃眼,你都长这般大了。”
虽未明说,但言语当中的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惜春对于贾敬表现出的亲近并未抗拒,反而还是享受与贾瓒完全不同的怀抱。
记忆当中,这还是贾敬第一次这样的抱她。
贾瓒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贾敬抱着惜春坐了一会儿,开口道:“你今日过来,是有何事?”
“明日便是祭灶,父亲多年未归家过节,家中想念的紧,不如就随儿子回去一享天伦?”
贾瓒淡淡的说道。
若是贾蓉在此,定是会无比兴奋,他是做梦都想着回去。
惜春一听,也是期满的昂着小脸儿望着贾敬。
然而贾敬却是缓缓摇头。
“老夫已然是个出家人,还享什么天伦之乐?”
贾瓒缓缓点头,倒也不意外,本就没对贾敬回去抱有希望。
“依老夫看,你今日不是冲着此事来的吧”,贾敬斜眼瞧着他问道。
贾瓒轻笑道:“果然瞒不住父亲。”
“太上皇……赏给了儿臣一块玉佩……”
贾瓒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贾敬的脸色。
听到“玉佩”二字,贾敬脸色猛然一变,双目中透着滔天的怒火与恨意。
嘴上却很淡然:“嗯,挺好,既然是太上皇赏的,你要收好,关键时刻有大用。”
贾瓒微微一笑,又道:“这倒也不必,出了大明宫便被陛下拿他的玉佩强行换走了。”
“砰”的一声。
贾敬猛地一拍桌子,情绪有些失控。
他突然的失控,让怀中惜春被吓了一跳,大眼睛里噙着泪花,呆呆的望着他。
贾瓒看得心疼,上前从他怀里把惜春抱了过来。
贾敬也未拒绝,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咬紧钢牙,双目放空,放低了声量恶狠狠的自言自语:“乱臣之贼,篡逆之辈,僭越之徒,弑兄盗嫂之衣冠禽兽,你当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