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什么乱臣、僭越之类的词,贾瓒并未放在心上,唯独一个盗嫂引起了他的兴趣。
难道……永安帝把太子妃给……
这样的话,那秦可卿身世可就值得说道说道了……
“父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贾瓒问道。
贾敬长喘了一会儿,平复了一番,身子往后一靠,瘫在椅子上,长叹道:“此乃皇家丑事,你既已猜到,便不要再明知故问了。”
他深深的望了贾瓒一眼,似是另有所指:“好好对待可卿……”
贾瓒一愣,顿时了然,点点头。
倒是未曾想到,秦可卿的身世竟如此复杂。
名义上的前太子孤女,实际却是永安帝与前太子妃私通生下的私生女。
说起来,永安帝还是个痴情之人,前太子妃都死了这么多年,还对她留下的遗物念念不忘。
“行了,就这样,回吧”,贾敬也没了继续说话的兴趣,下了逐客令。
贾瓒还想多问一些,但见他一副不想再多讲的模样,只好抱着惜春起身。
“那,父亲保重身体,可卿精心准备了些补品药材等,让儿子带来孝敬父亲,就在外面车上。”
“嗯,她有心了”,贾敬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贾瓒又是躬身一礼:“儿子去了,待等些时日,再来看望父亲。”
惜春也很是懂事朝他挥手。
“爹爹再见~”
小丫头带着奶音的呼喊,让贾敬绷不住脸上的表情,挤出了一丝笑容,朝她点点头。
兄妹二人离去之后,贾敬一个人在客室中坐了一会儿,便又起身回到了大殿。
此时的大殿之中,已经坐满了观内的道士,人人手持法器,表情虔诚肃穆,闭目凝神,口中正在念着道家经典。
贾敬独自到来,越过众人,直坐在了上首云邱子身边。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上首,面朝着众多门人,身边也未有旁人,闭着双目,与其余正在念经的道士也并无区别。
然而悠扬庄严的诵读声中,云邱子不动声色的变换口型,用只有贾敬才能听到的声量问道:“他走了?”
“走了”,贾敬低声回道。
“我还是不懂,你引导他将那女孩身世往殿下遗女上面靠,意义何在?”,云邱子蹙额道。
贾敬淡然道:“他已经猜到了一部分真相,现在手握大权,又为那篡逆之辈所蛊惑,对其忠心耿耿,不能任由他继续往下追查猜想,只能顺着他的思路,将他带到别的方向,免得他节外生枝。”
“你就不怕他将那女孩的所谓身世,告诉那篡逆之辈?”,云邱子疑惑道。
“他很聪明,不完全确认可卿身世,他是不会冒险的”,贾敬嘴角含笑,笃定了贾瓒不会那么做。
他们俩声量本就很低,殿内此时又全都是诵读之声,便是有人瞧见他们在张嘴,也只会认为是在念经。
两人沉默了一番,云邱子又开口道:
“赵元在江南被抓了,落到了内厂的手里……”
“他口风不严,严刑逼供之下,我害怕他会透露出什么来。”
“要不要暗中将他给……”
贾敬脸上瞧不出丝毫异色,低声道:“不用,做的越多,漏洞越多。”
“赵元知道的有限,即便透露出去,也威胁不到世子的安全……”
山道之上,车队正往山下行驶。
车厢之内,贾瓒拧开水壶,喂着惜春喝水,开口对李孝武道:“若是陛下问起了什么,你便将今日之事据实回答就好。”
“是,大人”,李孝武点头应下。
接着想了下,道:“大人,据我所知,内厂的人在玄真观有不少人手,日夜监视令尊。”
“你今日发现他们了?”,贾瓒问道。
李孝武面露尴尬,摇摇头。
内厂的人向来神出鬼没,他的眼力还没到一眼便能辨别其人身份的地步。
贾瓒暗暗思量。
内厂既然如此看重贾敬,却又没把他抓起来审问,便只有一个解释,内厂不确定贾敬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以贾敬上代贾家家主的身份,贸然将他抓起来,若是透露了出去,怕是会引起勋贵内部的动荡与不安。
投鼠忌器之下,只能背地里监视,希望能暗中查出些什么来。
不过这贾敬当真是个人物,在内厂眼皮子底下十几年,愣是没露出过马脚。
“你没瞧见他们,可他们却瞧见了你”,贾瓒淡淡的说道。
今日他与云邱子一道步入殿内,很明显的感受到了身后香客当中,有人的目光不大对劲。
上一回他过来,还没有这种感觉。
与这次相比,也就是身边多了个李孝武,很明显他被内厂的人给认出来了。
李孝武笑道:“陛下遣我接近贾老太爷时,便已经预知了此事。”
“内厂是太上皇身边的大太监周孝哲所掌控,贾老太爷一举一动皆会被呈报给太上皇。”
“陛下想从贾老太爷这边知道些什么事,又不能光明正大的派人过来,只能借着我与大人交好的名义,试图接近贾老太爷。”
贾瓒笑着摇摇头:“陛下也是昏了头,这法子效率低下,如何能从我父亲口中得到消息?”
李孝武也是无奈的笑道:“有枣没枣打三杆子,做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
他们回到长安时,天色已然渐晚。
送李孝武到他家门口时,贾瓒并未立即走,而是把他的儿子都叫了出来,一人给封了个红包。
“大过年的讨个彩头,我也知道你不缺这点银子”,贾瓒面对李孝武的推脱如是道。
他这么一讲,李孝武也不好拒绝,只得收下。
收到了红包的四个孩子们当然很开心,站在门口朝着贾瓒道谢:“多谢侯爷!”
贾瓒笑着摸摸他们的脑袋瓜。
这四个孩子最大的今年七岁,是个男孩,长得虎头虎脑的。
最小的那个也是男孩,今年才四岁。
另外两个女孩一个五岁一个六岁。
每每看到了他们,贾瓒都会感慨一番李孝武。
当太监也能当成人生赢家,属实是离谱。
“成了,跟你们拜个早年,我走了”,贾瓒冲他们一家子挥挥手,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李孝武站在街上静静的望着马车离去。
仔细一看,还能瞧见他眼中闪动着点点的泪花。
古往今来,太监是最为世人所鄙夷的。
哪怕碍于权势,对他们再是卑躬屈膝,也一样会打心眼儿里瞧不起。
可贾瓒却不一样,李孝武能明显的感觉到他与世人的不同。
不论是对待他还是对待王虎李南等人,贾瓒皆是一视同仁。
与他相处的之时,李孝武有时甚至都会忘了自己是个残缺之人。
哪怕有系统的存在,李孝武对贾瓒已经是绝对的忠诚,却也不影响他更是对其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