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刹因为亓骁眠带来的消息，竟枯坐了一夜，默念了不知多少遍静心咒也静不下心。
桑晴晓一早就瞧见他状态不好，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在看到那一桌子不断加水又加面，最终还捏不成形的面糊后，没忍住，“要不，你出去逛逛，散散心？”
弥刹魂不守舍地摇摇头，“不用。”
“那，歇歇？”
“不用。”
“那你能别再祸害我家面粉吗？”
呃……
弥刹这才反应到天亮了，可面团竟还没擀好，“还是，用存货吧。”
“那这些面呢？”
弥刹想了想，“不用存货了，今日还算天凉，改做疙瘩汤吧。
做一个番茄鸡蛋的汤底，狸宝最喜欢吃这一口了。
之前炖的羊肉汤还有不少存货，放点剔骨肉进去，成本也没多少。
再安排个鱼汤吧，鱼汤熬得快。前几日妖族传来的鱼还没吃呢，山妖们按照大小品种挑拣过，我记得有一小框寸把长的小鲫鱼，鲫鱼刺多却鲜，做汤极好。”
“就这么办，我要吃鱼汤的！”
见弥刹终于暂时打起精神，桑晴晓便去外头支摊子。
今日只有疙瘩汤，老顾客还是很给面子地尝了尝，味儿定是不错的，可天气渐热，热乎乎的汤食，不适合夏天。
摊子收的比平日略晚了些，弥刹收拾完后厨出来帮忙时，见桑晴晓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也恍惚上了？”
“柳婆婆去了，原以为能再撑上些日子呢。”
“小桃蕊来报丧了？”
桑晴晓摇头，“当时留了份契在它们身上，契约自然消失，载体死。也不知道小桃蕊这会儿怎么哭呢。混在人族的妖，便是连死都得小心翼翼的，出殡之时多在夜间，咱们晚上去一趟吧。”
可午间刚过，桑晴晓却感应到小桃蕊的契瞬间支离破碎。
直觉有异，两道符凝出，竟飞往了不同方向。
“老藤，你去柳婆婆那边看看，我去找桃蕊。”
弥刹见情况不对，嘱咐狸宝别乱跑后，忙去追桑晴晓，一路从城东追到了城北，就见她正一脚踹开一处院宅的大门。
宅子里自有不少小厮阻挡，可他们哪儿拦得住她，桑晴晓目标明确地直往后宅去，很快就在后宅的柴房里发现了小桃蕊。
小桃蕊的状态很不好，确切地说，是极惨。
桑晴晓只瞧了一眼，眼泪险些落下。
衣不蔽体，满身的伤痕，脸肿得几乎瞧不出原样，下体、下体处更是……
桑晴晓冲过去搂住她，提取它的记忆，便知晓了一切。
她的举动无可避免地触碰到小桃蕊的伤口，小桃蕊被疼醒了，肿胀的双眼睁开了一条缝。
“桑，桑大人？”
小桃蕊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桑晴晓强忍泪水，“桃蕊，别怕，姐姐带你回家。”
“真是桑大人？”小桃蕊用尽力气抓住桑晴晓的手，只将那点执念说出来，“我给柳婆婆买到雀枝坊的胭脂了，您帮我给柳婆婆带过去吧。我这副样子，恐怕是回不去了，劳您找个借口让她别记挂我……”
“傻丫头，你柳婆婆也不过是病糊涂了，念叨了几句年轻时的事，你竟记在心里。不但记在心里，还透支妖力，再次凝结桃花露换钱买胭脂，可那破胭脂，哪里抵得过你在她心中的地位。
若不是要买胭脂，你何至于碰到那贼人，若不是要买胭脂，你何至于透支妖力，以至于遇险也无法自救。
傻丫头，你糊涂啊！”
小桃蕊也有几分悔意，但很快就释然了，“如此也好，桑大人，柳婆婆还劳您照应些时日，我先去黄泉路上等她，若是能求得阎王爷应允，下辈子再投胎至一处就好了。”
桑晴晓无法告诉它柳婆婆已逝，只安抚道，“丫头，莫瞎想，我先稳住你的情况，老藤医术高明你也是知道的，要不了几日，你就能恢复，等治好了，你还能继续照顾柳婆婆。”
“桑大人，腾爷爷医术是好，可再好也治不了命，我的情况我知道，底子先有了损伤，从外到里，伤上加伤，治不好了。”
情况确实如小桃蕊所言，可桑晴晓依旧没放弃，一道道最繁复的回春符打在小桃蕊身上，也不知时间流逝多少。
直到门外传来弥刹的问询声，“小桃蕊如何了？我给她找了套衣服。”
桑晴晓开门又关门，再次开门时，双手横抱着衣服齐整的小桃蕊，小桃蕊的脸上还盖了块帕子。
“她，可还，可还有救？”
桑晴晓以沉默回答，眼中的悲愤却诉说了一切。
弥刹还是抬手摸了下小桃蕊脖颈处的脉搏，“老藤，也没办法了吗？”
“生机已绝，即便还有一口气，可它透支过妖力，没有妖力辅助修复，这般重的伤，老藤根本来不及治。”
弥刹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如此几次，压不下心中怒火，“我去杀了他们！”
“慢着！”
“桑晴晓，桃蕊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妖命也是命！”
桑晴晓却说道，“桃蕊是我的侍妖，要动手也是我来！”
弥刹阻止道，“不可！你是捉妖师，杀个妖也就罢了，如何能杀人。更何况，此人，家有势力，即便勇信侯出手，杀他之时，也需权衡官场利弊。我出手就不一样了，我可是妖僧弥刹，得手后，离开靖京城便是。”
“你已是我的侍妖，你杀人与我杀人有何不同，这笔账都得算到我头上。”
“那就演场戏，告诉所有人我和你决裂，我背叛了你……”
“不用。”桑晴晓打断他，将小桃蕊递给他，弥刹只能动作轻柔地接过。
还想再劝几句，却听她说道，“谁说捉妖师不能杀人，我不仅能杀他，还无需任何代价！”
桑晴晓寻着哀嚎的人声找过去，就看到了一地被打倒在地的人。
不用问，定是弥刹出手，倒是还有些分寸，只先卸了他们的行动力。
众人中，一被打的最惨的人，依旧口齿不清地叫嚣着，“你们知道我是谁嘛？！知道我爹是谁嘛……”
桑晴晓垫脚几步，行至男子前蹲下，“你倒是说说看，你是谁？你爹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