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与他有何区别?不也是在执着于这点血脉吗?不同的是,他要的是功德,而你要的是人命,自己亲子嗣的人命。”
男子听到此言还颇为自得,“这你也知道了?咱们麒麟一脉呀,知道这法子的人不少,可真正实施的却不多。
东怕西怕的,一事无成,也只有你父亲我,眼看着就要成功了。
哼,却不知是谁,背地里撺掇着那些懒人一起对付我,这些年我过的也不容易,离成功越近,来自于同族的追杀就越多,严重拖慢了我的进展。
天可怜见的,竟把你送到了我面前,说明,连天都被我的努力感动,想成全我呢。
孩子,你叫,什么来着?”
“弥刹。”
“啧,这名字起的,一点都不霸气,有损我们麒麟一脉的颜面,为父我叫圣霸天,你就叫圣……”
弥刹打断他,说道,“据我所知,麒麟一脉,为保持低调,都姓鹿。”
“圣霸天的名字,是为父在第一次融合成功后,自己取的。为父即将走出一条成神的大道,这名字自然不能太小气。鹿本就不是麒麟一脉的姓氏,弃了又如何。”
弥刹曾幻想过与生父见面的那一幕,他以为自己的心境多少会有些波动,可真正见到面后,却是丝毫波澜都没有,或许,是因从未期待过吧。
“纪家那孩子,也被你融合了?”
“那孩子呀,天赋比你好,又恰好拥有我需要的血脉,老天都要将他送给我,我怎么好意思不收呢。”
一直在外偷听的纪蕊此时冲了进来,“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带走了我家宝儿!”
纪蕊情绪激动,正想冲过去,弥刹拉住了她,在她耳边念了几句佛经。
纪蕊稍微冷静了些,嘴里还在不断的问着,“我孩子呢?我儿子在哪!”
圣霸天笑,“你不是听到了吗?被我融合了。”
“融,融合?融合是什么意思?啊?”纪蕊不敢听圣霸天讲,她死抓着弥刹的衣袖,“你告诉我,融合究竟是什么意思?”
事实面前,弥刹也不好再善意隐瞒,尽量选了个容易接受的说法,“他,或许已经去投胎了……”
圣霸天噗嗤一笑,“我这融合法子,极为霸道,投胎?估计是不能够的。
灰!飞!烟!灭!这就是我那可怜儿子的结局。”
圣霸天的眼里充满了恶意,他欣赏着纪蕊脸上崩溃的表情,继续道,“那小小的人儿,才五岁,测试出麒麟血脉后,傻乐了半天,他身上那点恰好是我需要的,我真的是等不及他长大呀。
我问他,喜欢爹爹吗?
他说,喜欢。
我问他,愿意为爹爹做一切事情吗?
他说,愿意。
唉,好一个孝顺的儿子呀,为了回馈他的孝心,我当日就动了手,刚开始他还忍着,后来实在是忍不了了,就哇哇大哭。
我哄他说快了,如果他一直扭来扭去,爹爹的愿望就实现不了了,那傻孩子居然信了,那般疼痛,连我都受不了,他却一直咬紧牙关忍着。
直到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他都不知道他的好爹爹是在要他的命、毁他的魂!
什么都不知道,也算是幸福的死去吧。”
纪蕊哪里受得了这番言论,她找寻儿子的过程中,一直避免去想孩子死亡的可能性,如今,却猛然听到孩子不仅早死了,还是经历了那般的痛苦!
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这二十多年来,凶手明明就在身边,她还毫无察觉的小心伺候着,孩子若是地下有知,不仅会恨生父,恐怕也会怨恨她这个有眼无珠的母亲吧。
自从被桑晴晓提醒后,纪蕊一直揣着把匕首在怀里,有空时就磨一磨,总算是能用上了。
纪蕊口中爆发出绝望悲鸣声,不管不顾地冲向圣霸天,弥刹早就防着这一刻,再次拦住她,纪蕊此时已经疯癫,见有人阻拦,也不管是谁,锋利的匕首直接扎过去,弥刹实在不方便躲,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
刀锋破体,弥刹敏锐感知到匕首上淬了毒,想的倒是周全,可圣霸天那样的体魄,哪里会被寻常毒素伤到,即便是弥刹自己,稍一运功,毒素就被逼出伤口,滴落在地。
弥刹叹息一声,“施主,切莫再赔上自己了,你还有父母、弟弟、纪家要守护……”
疯魔的纪蕊哪里听得进去,弥刹还以为要费些功夫安抚,她自己情绪一顶上来,整个人晕厥了过去。
弥刹将她送到一旁,靠着墙,回身看向圣霸天时,他整个人竟是嬉笑的状态。
弥刹心中的怒火已起,“弑子,就这么让你高兴?”
“你们都是被我创造出来的,所以,你们的命都是我的,我想什么时候取回,就什么时候取回。
你能存活至今,只是因为你太无能,你能有这一身本事,有巧合,更是因为我出手谋划时你沾了光。
本想去找你的,却被同族追杀了几个月,孩子,为父这身伤,实在疼得厉害,你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吗?献祭了你这一身的麒麟血脉,为父的伤就好了,实力也更强大,同族便不敢再欺负为父了。
孩子,你的那么多兄弟都已经尽过孝心了,也该轮到你了。”
他知弥刹必不愿,便将麒麟血脉运行起来。
圣霸天的衣服寸寸崩裂,层层叠叠的麒麟甲片覆盖了身上大部分地方,长甲片的同时,他的身形也发生了变化,与房屋同高时,克制住,停下,与弥刹对望。
桑晴晓在院外登高后,也能看到它的全貌。
霍启还有闲心咋呼道,“你别说,还真挺霸气的,古文中有记载,说这麒麟啊,既是凶兽也是瑞兽。
圣霸天身上,一点祥瑞之气都看不见,全都是凶煞,还怨念缠身,怨念太多,身子都快装不下,四散开来,臭的很,旁边的草草木木,刚一沾上就被熏死。
咱家弥刹就不同了,有舍利子加持,自带一股清幽静神的莲香,睁目时,一脸的慈悲相,他才是最有资格当神兽的。
呀,快看,弥刹也变身了,虽没有圣霸天霸气,也没他丑陋个头大,可自带威严,双方一正一邪,清晰可辨。
那圣霸天自己也察觉出来了,正各种羡慕嫉妒恨呢。”
当弥刹显露身形后,圣霸天确实很不自在,自惭形秽了好一会儿,恶意丛生。
“你倒是得了个好运道,可惜了,资质太差,得了血脉,依旧是半人半兽的样子,麒麟一脉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不是喜欢当和尚当厨子吗?为父给你个机会吧,你自愿将一身血脉给我,我还你平凡身。咱们各尝所愿,如何?”
弥刹已知它的本性,怎会信。
麒麟的传承是随着血脉而来,他血脉不多,只得了一些残卷,面对一只快融合成功,狡诈凶残的麒麟兽,胜算不大。
弥刹自然选择了最趁手,且对方又极不熟悉的攻击方式,以佛修克之。
圣霸天还是第一次听弥刹吟唱经文,恍惚记得,圆回曾跟他说过,弥刹在佛修一道天赋极高,那时的他嗤之以鼻,都不愿意多听,生怕污了神兽的耳朵。
此时此刻,才深刻体会到,弥刹佛修天赋究竟有多高。
第一句经文的尾音还没落下,就平息了他体内,困扰他多年的,横冲直撞的兽息。
这些兽息都来自于他的子嗣,每当他笑着向人炫耀,自己融合的极好时,这个中痛苦,也只有他自己知晓。毕竟是来自于不同个体,哪有什么完美融合。
倒是这个儿子,普昭寺中呆了几十年,表面看起来融合的还不错,若早知这个法子有用,他又何必走南闯北寻找破解之法,直接寻一庙宇,敲敲木鱼即可。
至于佛修天赋问题,没道理儿子能行,老子不行的。
只可惜,知道的晚了。
圣霸天转念一想,不!还不晚!
这时,第二句经文已经开始,平息的兽息有渐渐融合的迹象,圣霸天欣喜若狂,之后,又心生警惕。
他可不认为弥刹有这么好心,必定有后招,可他此时分外垂涎弥刹的佛修手段,心生利用,便喊话道,“若早知道你有这个本事,我又何必在这里跟你拔刀相向呢?
孩子,咱们换个协议吧,我不杀你,你助我融合,可好?
融合的弊端,你的传承中应该是有介绍的,为父被它们日日折磨的,痛不欲生。而你这禅音,安抚作用极好。
你助我融合,我不仅不杀你,还能帮你找到适合你融合的血脉,毕竟,同族的位置,我可比你熟。咱们父子二人,一起联手,让这世间出现两只神兽,如何?”
弥刹专注于念佛经,不为所动。
圣霸天只以为是自己信誉不好,便保证道,“你若不信,我愿与你以天地为证,立天地契约,若我毁约,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天地契约,以天地为媒介,哪怕是神兽,也违反不得,更钻不了空子,诚意倒是给的足。
可弥刹已经下定决心要除了他。
体内久违的舒适感让圣霸天放松了些警惕,他自信没人能拒绝得了他的示好,迎着初升的日光,微眯着眼睛,偷得了些许闲适。
弥刹口中的唱经就在此时,突然变了音调,如疾风骤雨般打向了圣霸天,圣霸天从毫无警觉到无处可避,看不见的音符,直往他体内钻。
随着欢快的音律起,他体内的兽息又开始躁动了,细品下,躁动的情况与之前不同,圣霸天惊诧地看向弥刹,他辛辛苦苦夺得的兽息,此时,竟全都听了弥刹的号令,在体内造反呢。
五脏六腑,都被冲撞攻击着。
圣霸天防不胜防,痛苦地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尾巴一扫,房屋塌了,脚掌一跺,地碎了,大掌一挥,远一些的树木全倒了……
圣霸天的内心,第一次生出了对死亡的恐惧。
这个儿子分明就是来克他的!
好说歹说不行,非要置他于死地是吧!
那他又何需顾忌这点微薄的亲情。
心中怒极,咆哮出声,一声麒麟吼,惊天动地,声源快速扩散出去,只一波,就震碎了大半个州的房屋,还不知死伤多少。
紧接着又是第二声。
第一声时大家都没防备,这会儿,全都动起来了,桑晴晓控场,其他人攻击。
这第二次声波,没有完全传出去,第三次又开始了……
圣霸天此时的状态也算是半步麒麟了吧,他的一举一动,冲击力可不小,桑晴晓在他面前显得渺小了几分,维系这处空间时,有些吃力。
体内捉妖之力消耗的极快,正想办法时,老藤破土托住了她,精纯的捉妖之力被迅速补充,老藤既心疼又担心。
“好不容易攒下的未知灵团,全都耗在你身上了,老夫未知的寿命,因你,又得大打折扣!”
桑晴晓笑,“你不是正躲着的吗?”
“这麒麟吼几乎波及全城,我哪有地方躲呀。外头如今都乱套了,房屋塌时,幸好我反应快,藤条伸展全城,支撑住全城的房屋,给了所有人逃跑的时间。”
桑晴晓有些吃惊他的反应,“老藤,你功德无量呀。”
老头嘚瑟了,“那可不。”
“死伤多吗?”
“还是有一些的,我已经尽力支撑了,可支撑的时间不算长,一些行动不便的,无人搭把手的,没救出来,死伤数量倒是在可控范围内。
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小野也尽力了,她学着我,替我分担了一些,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几片叶子,都折了,恢复起来时间可不短。
好在,圣霸天自身带着的血煞之气,有遮掩作用,外头瞧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全城的人都以为,是地动了。大家正协同自救呢。”
桑晴晓心中不是个滋味,那死伤之人毕竟是被他们所连累的,若是计划再周密一些,提前将圣霸天引去城外,城中劫难,完全可以避免。
可已身在战局中,注意力不集中,死路一条,桑晴晓很快从悲伤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看向场中,双方正处于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