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温馨的饭厅之中,如今已是一片狼藉,这是孙如男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姑姑如此发怒,从小到大,姑姑都是那个平和而睿智,时而忧伤,时而热情的完美女人。
在孙如男看来,若不是姑姑是女儿身,这世上的男人都将被她打到,她虽然不择手段,但她永远都是那个胜利者。
可在今天,就在今天,孙如男见识到了姑姑的无情和冷酷,暴怒和疯狂,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从这个屋子里出去,因为待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恐惧,深深的恐惧。作为孙家的女人,也许是她太过年轻了吧!
孙岚终于冷静了下来,找了一个干净的,完好的凳子,坐在那里喘着气,孙如男站在孙岚身后,眼中满是恐惧,好似前面的那个人不是她的姑姑,而是正在呼吸着的远古巨兽。
用了许久孙如男才靠近孙岚,并用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就像往常姑姑累了,她帮姑姑缓解压力一样。
“如男,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孙岚的话,真正吓了孙如男一跳,还未回过神来的孙如男,便听到孙岚又说道:“我都不记得我上一次发怒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也难怪会吓到你。如男,上次你从幽州回来,你说李破不过是个挣扎求存的蝼蚁,心中很渴望别人的认同,认同他所认同的。
我那时候并未在意,我以为他从小无父无母,在那样环境长大,心中定然充满了仇恨,他渴望得到他本应该拥有的,他应该像个小孩子般,渴望我认同他的仇恨,然后让我治愈他。我以为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看到,是在向我证明什么,包括他斩断天星的四肢。
可当他坐在我面前的一刻,我发现我错了,大错特错,在他眼里我竟然什么都不是,哈哈哈!真是可笑,我是她的母亲啊,我背叛了他的父亲,抛弃了他,可在他眼里,竟然没有任何仇恨,有的只有厌恶和提防。如男,我们都看错他了。”
孙如男愣住了,这些事情,她从来就没去想过,也不愿意想,从小到大,她都愿意沿着姑姑的安排去生活。
“不管怎么说,他只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可以清晰的看出来,他缺少教养,不懂礼仪,而且很多时候还有些冲动,我想我们也可以利用他这一点。”
孙如男的话让孙岚沉默了起来,她默默的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才定定的说道:“不,我们还是小看他了,他抓到了我们的软肋,这是我们最现实的问题,他给出的7天时间,也不是无的放矢,如男,你还是需要接近他,我们对他的一切了解的太少。”
说完后也不等孙如男答话,孙岚便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仪容来,稍稍整理了下,便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孙如男望着孙岚的背影,久久不语,陷入了迷失之中。
转眼之间又过了三天,这三日竟然没一个人赶来打扰李破,李破也乐得逍遥,李克己倒是偷偷告诉李破,有不少天策府的人偷偷来找过他,表达了想要支持李破成为天策上将的想法,李破不置可否,李克己也是一笑了之。
这天中午,吃完饭后,李破正准备带着桃香去闲逛,李克己进来告知李破,有一个不得不建的人约他相见,李破一楞,正要问,李克己却对桃香告了个罪,拽着李破便跑了。
门外已经有人在等着了,还空了两匹马出来,李克己二话不说便拉着李破上马,李破心中好奇,但有外人在场也不好发问
一行人策马扬鞭往城外而去,跑了2个时辰,方才停下,下了马,李破拉着李克己悄声问道:“克叔,到底是谁啊!你也不给我说一说?”
李克己正色道:“今日要见的,乃是公子的祖母。”
李破张开口正要发问,李克己却悄声说道:“公子,莫要多问,稍后见了您祖母,自然便明白了,若说这天下还有个人,他是公子的至亲,也是唯一还关心着你的至亲!虽然她是孙家人”
说罢,李克己便对李破行了个礼,敦促李破进去见她。李破茫然的看着李克己,心中一点底都没有,他从未想到过,自己还有奶奶在世。
李克己朝李破点了点头,见李破还在犹豫,便低声道:“公子,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接受,但只要你继续往前,你就能明白了,不要让她等太久了,快去吧!”
李破转过头,往前走去,前面是一片枯萎的芦苇,破败的芦苇之中抽出了绿芽,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开在其间。远一点是连绵起伏的高山,山不甚高,却连绵不绝。
李破踩着枯黄的芦苇铺成的小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过了芦苇地,而当他走出芦苇地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不少他的奶奶,而是美不胜收的景色。
芦苇地的前方是一块小小的湖堤,湖堤生了不少翠绿欲滴的嫩草和不知名的野花。平静的湖面便如一面镜子般,倒映这天上的云彩,渐渐西斜的阳光穿过山峰的缝隙,刚好照射在湖面的中央。
湖堤边上生了颗翠绿的垂柳,垂柳下站着个人,迎着阳光,李破只能隐约看到她的背影,那便是我的祖母吧!李破心中这样想着。
“你回来啦!来陪我看日落吧!”那人转过头,笑着对李破说道,李破迎着光,还是看不清她的面目,但她满头的白发还是让李破确定了她的身份。
李破迟疑了下,她又笑着说道:“快过来啊!你还等什么呢?”她扶着翠柳,笑的很温柔,李破有一瞬,竟然感觉她好像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李破转头看了看四周,可四周并没有其它人,这时她又笑着说道:“你傻看什么呢?不认识我了吗?”说罢,佯装生气的偏过了头去,低着头拨弄着头上的发辫。
到这时李破才发现不对来,她确实不是在对自己说话,她把自己当成了别人。李破心中一楞,可也只有这个解释了,她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又哪里像一个祖母呢?
李破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清她,越来越近,老人穿了见大红的袍子,刚刚在阳光下,隐约只能看清是黑色的,走近了才知道是大红的,她头发花白,却偏偏梳了个少女才会梳的辫子。
她转过头见李破走近,轻轻一笑,又偏过头去,李破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她的脸上被画满了狰狞的伤痕,不是皱纹而是深深的伤痕,李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心中的震撼却从未消散。
他走到老人旁边与她并肩而立,落日渐渐西下,红红的阳光洒下,沐浴在柔柔的红光之下,李破心中忽然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