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安静了一瞬,不多时,只听里面传来摸索着开门的声音。
不过片刻,便听到走到门口的人又停了下来。警觉的问:
“怎么来的这么晚?”
黑衣人见状,压低了声音:
“主子吩咐,不得张扬,快开门吧!”
小安子蹲在屋檐上观察着那边的动静,脊背紧绷如弓,
以他的身手,黑衣人只要动手,这点距离他瞬间便能拦住对方下的杀手。
黑衣人也蓄势待发,一时间,整个巷子中都都充满了肃杀之气!
听着里面拉开门阀的声音,黑衣人的匕首已经出鞘。
刀刃如霜,在月色反射着冷冽的气息。
“吱——”的一声,木制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一个挂着两个浓浓黑眼圈的中年书生出现在了门口。
他见到黑衣人的装扮蓦地一惊,这时一抹寒光反射到了他的眼中,
他下意识的低头去看,只见月光下,面前的黑衣人手中握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冲他猛地捅来。
电光火石间,中年书生“啊~~”的大叫一声,右手挡住这把捅向自己颈部的匕首,
只听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中年书生闷哼一声,鲜血争先恐后的从他的手臂上涌了出来。
“七爷竟要杀我?!”
他的声音因面临死亡的恐惧变了调,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惊骇。
黑衣人一击未得手,上前一步挡住中年书生去路,右手调转攻势,猛地扬起匕首便要乘胜追击。
中年书生被他堵死去路,当机立断反身退回房内,顺手关上房门阻敌。
可他常年读书,缺乏锻炼,反应速度和力气根本不能和从事暗杀行当的黑衣人相比。
那房门拦住最多了一息,便被黑衣人一脚踹开。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大门便撞在两侧的墙上来回晃荡。
中年书生被直接踹飞出去,“噗”的一声吐了口鲜血。整个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一双倒三角眼中露出一丝狞笑,猫戏老鼠般踱到了他的身前。
眼看着人都消失在视线中,小安子脚下一点,整个人利剑一般射向那洞开的大门。
迎面便见那黑衣人蹲在中年书生的身前背对着他,挥起手中锋利的匕首向中年书生用力刺去。
那中年书生因正面对着门,率先看到了他,绝望的脸上瞬间露出惊喜之色。
“侠士救我!”声音高亢的变了调。
那黑衣人却并不相信,只以为他是在诈自己。
这深夜之时谁会来这等破败偏僻之处?
便是他,若不是身怀任务也不会来此。
冷笑一声道:“别白费心机了,今日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的命!”
说话间便忽然感觉身子一轻。
话说,怎么天旋地转的?
咦?地上躺着的无头尸体仿佛是自己的?
???
我死了?!!!
原来他没有骗我,身后真的有人……
只听一声沉重的闷响,黑衣人的头颅重重跌在地上,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双眼之中定格着一丝悔恨之色。
小安子收剑回鞘,盯着地上的黑衣人尸体,一言不发。
此次出行,他在腰后藏着一把短剑,以备不时之需,果然是用上了。
中年书生脱力的瘫在地上,脸色吓得煞白的看着小安子。
身子却止不住的想离那滩血泊中的无头尸体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用尽全力,一点一点用屁股挪到木桌后边,埋着头瑟瑟发抖。
小安子此刻心中虽略有不适,却感觉自己血液中仿佛打开了一扇陌生却刺激的大门,让他不由地感到一种兴奋躁动之意,
手中的短剑都在他的身后微微颤抖,像是神兵认主,催着他再饮热血。
若是沉下心来,他就会发现,此刻体内真气的运行速度都在疯狂加快。
这股陌生之感既让他兴奋又有些无所适从。
沉默了片刻,他向桌角的中年书生走去。
“少侠饶命!好汉!好汉饶命!”
中年书生面对小安子仿佛见到了索命阎罗,方才看他一剑将黑衣人刀成两半,
只以为这位是个更厉害的凶神,只吓得连连作揖,蜷缩成一团。
小安子冷“哼”了一声,
“本少爷不是来杀你的,却是来救你的,
杀你者何人,你知道吗?”
中年书生仍旧瑟瑟发抖,他不敢看那无头尸体,瑟缩地点头道:
“在下知道。是那富察家七爷的人。”
“你与他有何仇怨,竟惹得他对你下杀手?”小安子故意问道。
提到此处,那中年书生面露恨恨之色。
“大约一个月前,那富察家的七爷和他外甥无意中得知我有一手以假乱真的临摹绝技,便将我请去了天一楼中,
开价白银五百两要我仿写一个人的字迹。”
小安子冷眼看他,问道:“此乃何人?”
中年书生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答应之后的第二日,七爷的人便送来了要临摹的手稿。
我只记得那字迹是端正中隐现风骨的台阁体。
我一看便知此人在书法一道已有所成,虽知道自己并无这个笔力,却舍不得那丰厚的银两。
便日夜苦练,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自己的字迹练得和那人像了九成。
手稿交给七爷过目后,他便给了我一箱文稿,要求我全按照那临摹者的字迹写下来。”
中年人说到此处眼中显出心有余悸之色。
他咽了口唾沫,抬头见小安子仍蹙眉盯着他。
便惶然地接着道:
“我打开箱子一看,却见那箱子里的文稿上竟、竟全是大逆不道之言!
诗文之中,莫不隐隐映射对当今清廷的义愤和对前明朝廷的缅怀。
更让我惊骇的事,有一首反诗之中蕴含了藏头谜题,
每首诗的开头组合在一起,竟是‘白莲圣教’四个字!”
中年男子仿佛忆起当时的情形,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如此大逆不道,你竟还敢接这活?”冷冷的声音惊醒了他。
他苦笑一声:“少侠有所不知,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老婆孩子要养活。
多年苦读一事无成,不过给家人混口饭吃罢了。”
小安子见他身上说着话时眉眼间散发的深深疲惫之色,不由默然。
“五百两银子已经足够我的家人过上衣食富足的日子,
只要省着些花,便是我的儿子长大之后娶妻生子,置田买地也都够了。
为了这些,便是要冒些风险又如何?
干什么没有风险?!”
中年书生狂热的道:“何况,他还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