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审讯芳嫂母女的人匆匆跑来脸色异常难看。
孙政委心一紧,连问都不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然而,那人根本就不给他逃避的机会,一把拉着他的手焦急道,“孙政委快走,你女儿不行。”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劈的他晕头转向,他仿佛没有听懂这几个字,抖着嗓子有些艰难道,“是什么意思。”
孙政委,现在不是磨蹭的时候,“快走,要是再晚的话,恐怕连你女儿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快点。”
孙政委身子僵硬,机械的跟着来人的脚步,脑子里拼命的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只是简单的问话,怎么就突然不行了。
自己的女儿才8岁,平时没病没灾,连感冒都很少,怎么就突然不行啊?这肯定不是真的。
好不容易到了审讯室门口,他连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软软的躺在椅子上,嘴里都是黑血,胸前的衣服几乎全都染湿,脖子上的红领巾松散的挂着。
这一刻,所有的侥幸烟消云散,他软着腿跌跌撞撞的冲了进去,抖着手把女儿的身体抱在怀里。
“小静,小静,你醒醒,爹来了,别睡了,跟爹回家,爹来接你回家了。”
不管他怎么喊,孙文静始终没有一点动静。
口鼻的血流的越法严重。
负责给孙文静治疗的军医擦了擦通红的眼睛,拍了拍孙政委的肩膀叹口气道,“抱歉,我们尽力了,跟孩子好好道个别吧。”
其他人默契的退出了审讯室。
孙政委抱着孩子嚎啕大哭,一颗颗浑浊的眼泪砸在孩子脸上,刚刚还昏迷的孩子,缓缓的睁开眼睛。
“爹,天黑了吗?咋没开灯呢?我作业还没写好呢。”
“王老师给我们布置的作业,我得赶紧写好,要不然就要被谢章给超过去了。”
“爹,爹,咱家屋子漏水了?”
“爹,你咋不说话,我胸口闷得慌,我,我好累…”
孙文静虚弱的说着话,她的眼睛一片黯然,根本就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
孙政委颤抖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孩子,别怕,爹在呢,有爹在呢。”
孙文静费力道,“爹,我娘呢,你一会儿要跟我娘说说,她买的糖坏了,吃着很苦,我舍不得浪费,就随便咬了咬咽下去了,下次,下次记得问人家是不是好的,要不然,怪怪浪浪费的。”
“爹,我想睡觉,我很累,我的肚子也有点疼,我能不能睡一会儿,我就睡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你把我喊起来,你再给我泡杯红糖水吧,少放点红糖就行,我就想甜甜嘴,我还要,我还要写作业呢。”
“谢章,谢章老厉害了,我怕,我怕赶不上他…”
孙政委用力把孩子搂在怀里,压抑着哭声,试了好几次,才挤出一句嘶哑干涩的话“不着急,我姑娘这么聪明 ,那小子哪能赶得上你。”
“想睡就睡吧,等会儿爹喊你起来…”
孙文静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她蜷缩着自己身子拼命的往父亲怀里挤,“爹,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疼,我什么也看不见,我我是不是瞎了,我我的作业还没还没写好呢。”
“爹,是不是又下雪了?怎么这么冷,我明天,我明天上学的时候,要穿最厚最厚的棉衣。”
孙政委无声崩溃的哭着,连摸着女儿的动作都异常轻柔,生怕伤了女儿,听到女儿说冷,他慌慌脱下自己的袄子抖着手裹在孩子瘦小的身子上。
孙文静在次吐了一口血,“爹,爹,你你还是还是把袄子穿穿好吧,要要是着凉了,又要吃药了。”
“爹,我肚子烧的慌,感觉要烧出一个洞了,我想我想吃凉凉的罐头。”
孙政委再也克制不住,他一把抱着孩子的身体哭着保证,“你别怕,接着就带你去医院,咱们去医院,治医院里有那么多的医生,肯定能治好你的,别怕啊,爹这就带你去。”
“爹先把你送去医院,给你买罐头,给给你泡红糖水,你想吃啥想喝啥,爹,爹都给你,闺女,爹求你了,好好的,啊”
孙文静艰难的伸出冰凉的小手,摸索着父亲的脸,“爹,你别哭,你是解放军,你说过,解放军战士流血不流泪,我,我是你的女儿,我,也不,不哭…”
她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小手再也没了力气。
孙政委一把抓住女儿垂落的小手,哭的撕心裂肺,他是战士,可也是父亲,他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就是保家卫国啊。
可如今他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算什么战士,算什么,什么也不是…
孩子瘦小的身体在他怀里渐渐变得冰冷僵硬,小脸上沾的血迹也慢慢的干枯,夜色降临,审讯室里冷的打颤。
他像是感受不到一样,抱着孩子就那么枯坐着。
慢慢擦着孩子脸上的血,血气干枯在脸上有些难擦,他又怕弄疼孩子,更加轻手轻脚。
好不容易弄干净了,看着孩子干净苍白的小脸又哭又笑。
守在审讯室外的其他人很担心,孙政委脾气好,在部队里的人缘非常好,两个孩子更是乖巧,很多部队里的老人都是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的,如今突然出了这种事,所有人都很伤心。
同时对芳嫂更加厌恶,虎毒尚且不识字,芳嫂看着温温柔柔,居然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简直畜生不如。
这煎熬的一夜又快又慢 ,清晨的第一缕里阳光洒下。
审讯室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孙政委双眼红肿抱着孩子,他身上的棉袄裹在孩子身上,自己穿着一件单薄的背心。
守了一夜的众人,看到孙政委出来之后全都愣住了。
仅仅只是一夜,孙政委一头黑亮的头发白了一大半。
孙政委双眼无神的看着负责审讯的战友,“我想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