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想到一块了。”楚锦山眼中闪过深思:“我跟着去看看,看他要做什么。”
楚锦河点点头:“出去小心些。”
“有又不是张耀祖,手无缚鸡之力,我可是长干农活的。”楚锦山笑笑,比了一下手臂的肌肉,转头跟上了张老二。
楚锦河被逗笑了,目送他走远,突然裤脚被扯了一下。
嗯?楚锦河低头看去,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女童怯生生的看着她,她脸颊深凹,身上就穿着件破布般的衣裳,可怜极了。
“姐姐,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您行行好,能给我一点吃的吗?”女童说完一双眼睛小心打量楚锦河的脸色,两只手锁在胸前,好像生怕一句话惹楚锦河不高兴,就会被打一顿。
这孩子肯定不是一个人,不然在这么小的孩子在逃难里活不下去的,楚锦河往后边望了望,果然,在不远的一个树后面,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大爷颤颤巍巍的往这边瞅。
楚锦河蹲下身子,语气温和问这个孩子:“那边树后面是你爷爷吗?”
“嗯...”楚锦河蹲下身子,显得就和女童差不多高,这个动作让女童稍微放下心来,这些天跟着爷爷辗转反侧,总是被别的大人欺负,让她幼小的心灵对大人都有些害怕。
“你家里其他人呢?”楚锦河低着头问她。
“都饿死了,只有我和爷爷了。”女童擦了擦眼角,她还太小,不明白死是什么概念,只知道爹娘永远见不着了。
楚锦河哽住,看着远处的老大爷,他估计也怕楚锦河以为他们是哪些暴徒一样的难民,只让个小孩子来乞讨,见到楚锦河向他往来,他佝偻着腰,卑微的挤出一个笑脸,对着楚锦河弯了弯腰。
楚锦河扭头看了看,发现远处还有着其它难民在向这边观望,楚锦河垂着眼,明白自己这个时候就算给了这孩子吃食,他们老的老小的小,转眼就能被别人抢了去。
“给你衣服里塞了两张饼子,一会就当什么没要到,与爷爷走远了再拿出来。”楚锦河作势对着女童摇了摇头,摊手表示什么吃食都没有,面色无奈的给了她一个拥抱,乘着这个空隙,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借着衣服的遮挡,往女童里衣里塞了两块饼子。
做完这些,楚锦河站起身子,对女童挥手:“回去吧。”
女童睁大眼睛,感受到胸口有东西,经历了逃难这么多劫难,自然一下子明白了楚锦河的意思,道谢的话都不敢说出口,连跑带跳往爷爷在的地方跑,等牵到爷爷的手,她回头看着这个给自己吃食的恩人,似乎要牢牢记住她,但可惜的是,楚锦河已经进了屋子。
这一幕落在其他难民的眼中,无非就是女童无功而返,这一幕太常见了,等女童走了,都露出兴致缺缺的表情,躺在路边,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有一会,楚锦山就回来了,他进了楚锦河的屋子,见楚锦河在练字,如今楚锦山和辰生上了学堂,纸笔这样的东西楚锦河备了很多,她虽然会认字,但是不会用毛笔写,字写出来连辰生都嘲笑她像狗爬的,她赌了气,每天下午闲来无事练一下字,挽回自己的尊严。
“果然不是老宅缺粮,我跟着张老二,他没有回家,反而去河边见了个商人,那商人我认识,是镇子里的粮商,我听了半天,镇子里的粮仓出了事,粮价又高了,张老二与那粮商谈好了价,想从我们家拉两车粮倒卖掉,他拿我们家的粮自己挣一笔。”楚锦山冷笑,心想张老二的聪明劲从来不放在正事上,想的到美。
对张老二这种行为楚锦河只是不齿,并不意外,反倒对楚锦山前一句有些兴趣:“镇子上的粮仓出事了?什么事?”
楚锦山想了想,说道:“大周历朝各州府县城都有粮仓,就是为了预防这种大灾,粮仓都是有定量的,如今州府各州府县城关闭城门不愿意在接纳难民就是算好了人数,在粮仓的接受范围内。”
楚锦河点点头,意示楚锦山继续说。
“粮食会发霉腐烂,官府每年都会定期把陈粮售出,然后每年税收粮食在填充进粮仓,但是镇子县衙里哪些吏员衙役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你也知道,什么地方都要抠点钱的,他们干脆不动粮仓的陈粮,每年把上来的新粮卖掉,按陈粮的价格交了上面交差,赚了差价填自己的口袋。”楚锦山坐下来,用手上的几个茶杯当做衙门的粮仓给楚锦河演示,换了口气继续说道:“衙门里的那些人年年如此,如今镇子上的粮仓,里面的粮食估计五六年没换过,早早烂在了里面,根本不能吃,不过糊弄着新县令的眼睛,现下正是要用粮赈灾,粮仓里哪有粮能拿出来吃。”
楚锦山读书太晚,先生也不愿意抽空特地教他,他又不是天才,学问功课上只能说是一般般,但他对衙门官场这些兜兜绕绕很有兴趣,从同窗好友间听来的官场昏暗,一一在脑海分析了个遍。
待听到那粮商说粮仓出了事,楚锦山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一点。
楚锦河听愣了:“这样关系到年年百姓命脉的事还敢造假。”
“谁也预料不到什么时候有大灾,这十来年都风调雨顺下来了,独独今年出了事,这两天东窗事发,粮价已经卖出了天价,新来的县令算是倒了大霉,刚来就接手了个烂摊子。”楚锦山嘴里惋惜,若是这一坎过不去,这县令前途一片黑暗。
楚锦河和楚锦山同时唏嘘不已,还好赶在这些破事之前买了足够多的粮食,现在的粮价,就是三房如今的家业,也买不了多少。
现如今的情况,镇子里又要怕镇子里的难民暴起,想让他们出去,又担心开了城门,外面的难民往里面闯。
知道了这个内情,楚锦河更加把三房的大门关紧,张老三连地也不下了,又过了两天,村里已经传来几家被闯了门,粮食被洗劫一空的消息。
这些都是平日里见过面的,程氏听的脸色发白,连连几日没有睡好。
与楚锦山预料的不差,镇子的确因为这个原因没了粮,知县强横的征用了所有粮店,暂且稳定了难民的情绪。
而镇子外面的难民没有人管,他们恨天地不公,老天不仁,一场旱灾让他们耐以生存的土地颗粒无收,就是如此,当地官员不仅不作为,还要变本加厉的欺压他们,让他们连气都喘不上来,不得不背井离乡。
就在这最绝望的时候,有人揭竿而起,怒斥皇帝昏庸无能,打着为活命,反庸皇的旗号,开始强闯县城州府。
人为了活下去,没有什么害怕的,反正左右也是等死,不如搏一把,有了带头的人,基本是一呼百应,没有多久,楚锦河就听到一个离秋水镇不远的县衙被闯开了,带头的难民聚集将近五千左右的造反军,无不让周围的县城闻之色变。
而远在京都的皇帝安排好彻查北地,搜查刺客,等到造反的消息传到京都,他才反应过来最重要的难民他居然一直没有处理。
“镇压!派州府的官兵立刻镇压!”造反二字深深的刺痛了皇帝的耳朵,他咬牙切齿,怒不可解。
底下大臣哗啦啦跪成一排,见着上面一直发火的皇帝,已经进四十岁的武王周旭叹了口气,皇帝发了这么大火,独独没有说个能安排难民的办法,八百里加急的传信官来报,难民数量近十万,他们是逼不得已才敢造反,若是强行镇压,铁定得更激动,到时候不满朝廷的人越来越多,总不能把自己的子民都杀绝吧。
几个朝臣站了出来,纷纷劝慰,再看三位皇子,谁都不说话,显然是不愿意接这个大麻烦,武王心中重重的再叹口气,往日一点小事就掐的你死我活,如今正是需要良臣贤计的时候个个装锯嘴葫芦。
他只好站出来:“陛下,难民逼不得已才会来这么一出,俗话说,堵不如疏,要先安抚好他们,后面的问题自然能迎刃而解了。”
“我不管他们是不是逼不得已,敢造反就是该死!”皇帝把送来的急报扔在地上,烦躁的在龙椅前来回踱步。
“陛下,不如先派遣周围未有难民的州府筹粮,先运到就近的州县赈灾,等安抚下来灾民的情绪,若还有鬼迷心窍的反贼,再做处理也不迟。”武王硬着头皮说道,武王府曾世代曾在战场上搏杀的,但他这一代已经往文臣方向发展,他明白朝廷里关系复杂,下面外放的官员们也都不简单,只是没想到这次能闹出这么大的事,但灾情已经发生,总有人得出来解决,就算解决了,皇帝回过神来,日后一查,就如同底下北地的事,里面哪些阴暗翻出来,这朝堂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小黄门适时给皇帝端上一个锦盒,皇帝拿出里面的丹药,一口塞进嘴里,缓了一会,暴躁的情绪才平和下来,听武王说完,眼中隐晦不明,最终点点头。
“先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