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三个孩子加上小容易,四个孩子每天叽叽喳喳地,干什么都要在一起,吃什么都要一人一份,
林妙雪又怀着孕,行动上不方便,所以甘景枳还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带这么多孩子,实在有些手忙脚乱。
一整天下来,她感觉比上班累了十倍,每天梁长琛下班回来,都看到她有气无力的样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景枳,要不然我们请个阿姨帮帮你吧?”
甘景枳摇摇头,“不用,左右就这一两个月的时间,我就当减肥了。”
梁长琛环住她的腰,“减什么肥,整个家属院,已经找不出来比你还瘦的人了,我都怕刮大风把你给刮跑了。”
甘景枳没忍住,被他逗笑了,“那你是希欢我瘦一点还是胖一点?”
“当然是胖一点了,你出门我都怕人家说我赚的钱不够养家。”
这些年大家日子都过得不好,能吃胖的人证明家里条件不错。
他们家的收入不错,甘景枳自己又很能赚钱,花钱从来不手软。
因为家里有三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吃的上面,甘景枳也很大方,买什么都习惯买很多,就怕孩子们不够分打起来。
这么“富得流油”的家庭,全家竟一个胖的都没有,梁长琛有时候不禁想,是不是他们家的生活水平准不够高。
每次看到小容易那胖胖的小身体,他都想去问问宋瀚文,到底给自己儿子吃什么了,养得这么白白胖胖的。
在这样平静又忐忑的生活情况下,酱菜厂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卫华是来省城送货的时候直接找上门来的。
“嫂子,酱菜厂有人受伤了。”
“谁受伤了,伤哪里了,严重吗?”
卫华犹豫地说:“是李秀姐。在装货的时候被货架压下来,压到了双腿,医生说是粉碎性骨折。”
“这么严重,医生怎么说,能治好吗?”
“医生已经做了手术,是能够治好的,但是李秀姐要求赔偿。”
“这算工伤,赔钱是应该的,她想要赔多少?”
“十万块。”
“十万?”
甘景枳被这个数字噎到了。
她实在没有办法把这个狮子大开口的数字跟勤劳本分的李秀姐给联系起来,现在的十万块等于千禧年的一百多万。
“李秀姐是被判定落下残疾了吗?”
“昨天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只要好好修养,是不会落下什么毛病的。”
“那她怎么会开这么大的口?”
“我也不知道,我说这个数不合理,但是她一口咬定了就要这么多钱,否则就要登报抹黑我们酱菜厂。”
“她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没有啊,她和两个孩子每天都好好的,我还特意去了她家里一趟,见她家多了好多男人的东西。”
“男人的东西?”
“嗯,像是新买的。”
甘景枳想了想,问:“李秀姐出事,你觉得是意外的还是人为故意的?”
“我当时不在场,我问过了其他人,都说没有人看到,就听到哐当的声音,然后是李秀姐的痛呼声,等大家赶来,就见到李秀姐的双腿被压在货架下了。”
“赔钱的事情先缓一缓,这件事你好好查一查,还有她家里出现男人衣服的事情也查一下,我觉得跟李秀姐要这么多赔偿有关系。”
“好,我知道了。”其实就算甘景枳不说,他这趟送完货回去,也是打算好好查一查的
“嗯。”
“对了,还有一个事情。”
“什么事情?”
“我们酱菜厂这段时间在平肃的口碑很不好,大家都说我们的酱菜不干净,吃了会拉肚子,严重的还有可能死人。”
“这个事情发生了多久了?”
“在我们从你老家回来后就开始有人在传了,不过最近传得比较多。”
甘景枳面色沉了沉,问:“厂里的员工有在传这件事情吗?”
她总感觉这个套路有点熟,上次鸡爪店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套路。
先把名声搞坏,然后引蛇出洞再下手。
“没有,我下了命令,谁要是敢跟着一起传闲话,就直接开除。”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李秀姐受伤要赔钱的事情跟传的绯闻有关?”
“那时候李秀姐还没有去厂里上班呢。”
甘景枳想了想,也想不通李秀姐为什么要这么多钱。
其实不用多想,十万块是不可能赔给她的。
一个士兵牺牲了,能拿到一千块的抚恤金已经算是高的了,李秀姐又不是有突出贡献能超过军人的人,竟然一开口就是十万块。
如果李秀姐真的狮子大开口要十万块,那就是冲她来的。
难道是最近她太高调了,都知道她有钱了?
就算酱菜厂的生意这么好,可是要拿出十万块赔给她,说得残忍现实一点,除非李秀姐是残了不能自理不能再照顾她的两个孩子,否则谁都不可能赔给她这么多钱。
想想,李秀姐是在她生了小团子后才来照顾她和孩子的。
这大半年来,孙霍坤、裴玉、陈世磊他们都来过。
这几个人家里情况本就不错,出门都有自己的派头,特别是陈世磊,到哪里进进出出都是车接车送的,一看就是有钱人。
所以李秀姐多少应该是知道她额度一些情况的。
但甘景枳认为,就算是知道,以她的胆量,最多能开口一万。
卫华的办事效率一向高,没两天就打电话来告诉甘景枳,李秀姐家里出现的男人的东西是她弟弟的。
李秀姐的这个弟弟其实已经跟李秀姐已经有很多年不联系了,因为李秀姐的家人反对她嫁给一个当兵的。
甘景枳不由问:“这年头大家都争着抢着嫁当兵的,尤其李秀姐还是农村出来的,能嫁给当兵的是好事,他们家人为什么反对呢?”
卫华说:“这个不知道,我问李秀姐,李秀姐一直不开口,她那个弟弟知道我是厂长,一看到我,除非谈钱,否则就大吵大闹的。”
“你的意思是,李秀姐把谈赔偿的事情全权交给她弟弟做主了?”
“嗯,是的。”
“那这两天关于厂里的留言怎么样了?”
“你还没看到报纸吧?”
“什么报纸?”
“省城日报。”
“没看,怎么了?”
“今天的报纸你先看看。”
挂了电话,甘景枳就马上去买了一份报纸。
上面有一篇文章,标题是:平肃酱菜厂卫生堪忧,大家还敢吃吗。
下面洋洋洒洒写了三千多字,写得还很细节,说工人不戴手套,抠鼻屎后继续工作,直接用手翻拌酱菜,还有不洗干净穿着鞋直接踩,工厂里还有蟑螂、老鼠等等,怎么恶心怎么来。
还有一张老鼠抢食的画面,不知道哪里拍来的。
甘景枳看完心里冷笑,给白新梅打了个电话。
白新梅现在还没有正式的办公室,甘景枳打算等建制药厂的时候,专门在旁边建一栋办公楼,到时候她和白新梅就在那里办公。
所以白新梅现在只能在家里办公。
接到甘景枳电话的时候,白新梅刚从外面回来。
她今天出去跟许松商讨建立施工队的事情了。
“景枳,你找我什么事?”
“今天的省城日报你看了吗?”
“看了,正想打电话给你,想问问看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你知道我过年后去国都那趟,是去打官司去了吗?”
“知道啊,所以这次你想跟造谣酱菜厂的人打官司?”
“你都不先问问看酱菜厂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不用问啊,我在平肃照顾何泽的时候去参观过酱菜厂,眼见为实,报纸上写的那些都是臆想。”
“那好,我现在确实要再打一场官司,但是不是跟那些造谣的人打,而是跟省城报社打。”
这话令白新梅沉默了。
她想了好一会后才说,“不是该找恶意传谣的人算账吗?报纸只是一种媒介。”
媒介?
这本是一个淳朴的年代,但不乏一些唯利是图的小人,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做各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好好整顿一下,给个下马威,那些人就不知道自己的本分。
“其实我在国都的时候,原本还有一场官司要打,是跟报社的打,但是因为有人从中调解,最终没有起诉,现在正好,又给了我一个杀鸡儆猴的机会。”
一想到又要搞事情了,甘景枳身心都舒畅了不少。
主要是最近梁长琛中毒的事情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干等着,不做点什么事情,她心里的焦灼逼得她都有点神经了,必须要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才行。
白新梅问:“那那些造谣的人呢?”她还是觉得这些人才是重点。
“真正搞事情的人在暗处,我现在还不知道是谁,他们搞事情就是想引我这条蛇出洞,但是这个计策又不是只有他们能用,我们也可以用。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先打官司。”
“我能做什么?”
“你先找一个靠谱的律师,然后找省城另外一家影响力比较大的报社,把我们要告省城日报的事情发布出去,让这件事情闹得越多人关注越好。”
白新梅在短时间内把事情捋了一下,最后说:“好,我这就去办。”
“嗯,对了,最近工作上还顺利吗?”
“还行,就是有很多资料要找关系,我现在记人都记得要疯魔了。”
“慢慢来,你要是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可以找人帮你。”
“我们连个正经的办公室都没有,招人的话别人还以为我们不是正经做事的。”
“那你找先找一个临时的办公场所吧,这样谈事情也比较方便。”
让人给她打工,连一个办公环境都没有,这确实是她这个老板的错。
“我也有这个想法,毕竟等制药厂建起来,最快也要一两年的时间。”
“那行,你现在主要三件事,找办公场所、找律师、找报社发布信息。”
“好的,老板。”
两个人笑了笑,然后挂断了电话。
那篇“平肃酱菜厂卫生堪忧,大家还敢吃吗”文章的连锁反应就是造成大量经销商退单加赔偿。
卫华第一次面临这么大的困难,拿不定主意,问甘景枳怎么办。
甘景枳说:“让他们退,之前交货的订单没有销售完的,也让他们退,但是那些已经卖出去已经开封的,不能退,除非真的在里面吃出不属于酱菜原材料的东西来。”
“那要真有吃出东西来的呢?”
“我对我们的出厂产品有自信,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应该就是想要找我们麻烦的人。”
卫华听出了甘景枳话里的深意。
白新梅不愧是上辈子甘景枳最器重的人。
第二天除了省城日报,其他报纸上都连登了有关于平肃酱菜厂的两篇报道。
一条是平肃酱菜厂要起诉省城日报的事情。
另一条是酱菜厂邀请了卫生部门、环保部门、工商管理等多个部门到厂联合检查,并请他们出示了检查合格的证明。酱菜厂把各部门的联合检查过程写的很详尽,并附上了盖有各部门印章的合格证明的复印件。
值得一提的是,卫生管理局自己又在报纸上发了一篇文章,要求以后各食品厂的卫生标准要按照平肃酱菜厂的标准来。
并且,卫生管理局在检查完了之后,还跟酱菜厂订了几百瓶酱菜,当做中秋节的员工福利。
几篇文章一经发布,就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昨天还在骂平肃酱菜厂的人,今天都换了口风,都变成了夸赞。
当然,在一片赞好声中,还是会有不同声音的。
在议论纷纷的人群里,有一个不咸不淡地声音说:“酱菜厂做了这么久,肯定赚了不少钱,说不定他们拿钱把这些检查部门都收买了,让那些吃公家饭的人替酱菜厂说话。”
有公正的人站出来说:“话要是这么说,卫生管理局的人还能发文章要各食品厂按照平肃酱菜厂的卫生标准来生产?”
然后有人附和:“就是,我们家买了那么多次酱菜,也没见吃出什么问题来啊,可好吃了。”
不论那个不咸不淡的声音怎么说,大家都有反对的话怼回去。
那个声音见大势这么快就去了,没有办法,只好沉默。
所以,酱菜厂打了一个很漂亮的翻身仗。
在这样的情况下,甘景枳接到了白新梅的电话,说省城日报的一位主任想要见她,跟她道歉。
甘景枳不用想也知道省城日报见她是要说起诉的事情。
她并不想去应付这些事情,态度也很明确,一定要对簿公堂,让报社对这段时间酱菜厂所遭受的直接经济损失和名誉损失进行赔偿。
白新梅问她:“省城日报看起来是来求和的,你却还要起诉到法院,这是不是有点不太近人情了?”
甘景枳说:“如果这次我不追究,别人看到造这么大谣都没有事,是不是觉得他们也可以随便造谣?一个人说别人或许不信,但是说的人多了呢?”
白新梅听了这话,犹如醍醐灌顶。
她还是习惯了善良,没想过要用恶意去揣度别人,自然就觉得官司必输无疑的省城日报既然想要来求和,那应该是知道自己错了。
可是甘景枳看得比较长远,她并不需要省城日报对自己认错。
堂堂一个省城日报,对全省人民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想而知以后在公众里信誉肯定大打折扣。
甘景枳就是让他们尝一尝信誉被毁的滋味,好让他们知道作为一家报社,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更是让其他报社引以为戒,以后再不敢轻易诋毁任何人或者单位!
另一边,在平肃的卫华再次到医院探望李秀姐。
却被李秀的弟弟挡在了病房外。
“你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不要打扰我姐养伤。”
卫华当兵的时候出任务,见过比李秀的弟弟还要蛮横无理的人,只是那时候他穿着军装,具有一定的威慑力。
现在他虽然是平肃酱菜厂的厂长,但说白了,也只是个普通人,面对这样的刁难,也只能站在病房门外。
他直接跟李秀的弟弟表明了立场:“你们要求赔这么多钱,是不可能的,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上法院告我们,到时候我们肯定遵从法院的判决。”
李秀的弟弟一听,就在走廊里扬声说到:“大家快来看啊,我姐在酱菜厂上班受了工伤,酱菜厂却拒不赔偿,还说随便我报公安还是到法院起诉,他们都不怕,他们都有人!”
这一翻颠倒黑白的话把卫华给气笑了。
他握紧了拳头,真相狠狠一拳打过去。
李秀的弟弟见状,又开始借题发挥,“怎么,你想打我啊?来啊来啊,你打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卫华只能暂时退出了医院。
从医院出来,他去了李秀家。
李秀的两个孩子自从李秀出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病房里他派人守着,从头到尾除了李秀的弟弟以及他的几个混混朋友,再没有出现过别的人。
卫华问了李秀的邻居,邻居都说不知道两个孩子去哪里了,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了。
他仔细问了一番,最后有一个邻居说在李秀出工伤住院之前,就没再见到两个孩子了。
这让卫华不得不往坏处想。
他已经召集了厂里的退伍兵去找,却仍旧一点消息都没有。
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不见踪影。
他把这个事情跟甘景枳说的时候,甘景枳反问他:“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无声无息地把两个孩子带走?”
“有关系开接介绍信的人。”
甘景枳又问:“什么样的人能随意开介绍信?”
经过甘景枳这么一点拨,卫华就有了思路,挂断电话马上去查。
而甘景枳挂了卫华的电话后,就马上去找了梁长琛的警卫员。
一般梁长琛回了家属院,警卫员就不太跟着他了。
见到甘景枳突然来找他,警卫员还有些意外,“嫂子,你是来找我的吗?”
“嗯,你们团长发烧了,你把车开来,送他去医院。”
其实甘景枳心里是慌的。
梁长琛这样的情况,应该是体内的毒起了作用,很快,他就会像四年前那样,变得很瘦,生命慢慢衰竭。
这些天,甘景枳拼命地在想,上辈子梁长琛是怎么被治好的。
可是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梁长琛已经在战场上牺牲了,没有毒发的机会,所以她想再多,也没有想到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出来。
她不得不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把孩子交给林妙雪帮忙照顾后,跟着警卫员王波一起把梁长琛送到了医院。
梁长琛的情况其实还好,自己上医院并没有问题。
“景枳,我可以自己上医院的。”
甘景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他没有着凉劳累,极大可能是毒发。
到了医院,甘景枳直接去找了张家栋。
时隔四年,张家栋再见到甘景枳,有些不敢置信。
“你怎么来了?”
“我老公之前中毒的事情,张医生你还记得吗?”
“当然,这是一个很特殊的病历,这些年我也在根据我爸留下的手记,试着配解药,但是始终配不出来。”
甘景枳想跟他说宁教授在溶洞里发现毒液的事情,但是她不确定溶洞里的东西现在能不能公开,所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改口说到:“上次我老公的毒并没有解,而是压制住了,现在毒发了,我把他送来医院了。”
张家栋的脸色变了变,问:“在哪个病房,我去看看?”
“刚送到,我就是来找你安排病房的。”
“那你赶紧把人带来,我这就给你们安排病房。”
“谢谢张医生了。”
“应该的。”
梁长琛就在医院里住了下来。
张家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就是上次送来时毒发的症状。
他叹了口气,说:“这个毒,你打算怎么解?”
他自己是没有办法解这个毒的。
这个毒罕见,见过这个毒的医生寥寥可数,市面上更不可能有解药,所以即便梁长琛住进了医院里,仍旧是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