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暖而不强烈的初阳穿过巨大的窗户，洒在柔软的床间。
软被中，竺灵唇色微白地安静躺着，一动不动地沉睡。
琉森坐在床边，黑框眼睛定定地盯着她，情绪沉闷，阴郁又狂乱的气息重新围绕了他。
是因为那个诅咒。
阿竺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接触了他的原因。
只要他离她远点，她就不会难受。
更不会因此而受伤。
小骷髅悄无声息地呆坐着，脑中充满了这样的想法。
直到阳光不断移动，落在了竺灵脸侧。
琉森终于回过神来，他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拉上窗帘时，床上的人却缓缓有了动静。
他起身本想去拉窗帘，却在感觉到竺灵要醒时，第一时间选择了逃跑。
黑色的人影快速飘向镜子，然而有一道锁链比他更快。
竺灵揉着太阳穴坐起身，因为头晕而勾起了看似散漫又不怀好意的笑。
“想跑哪去？”
她眸光懒懒散散的，手里拽着银链，缓慢地把会飘的小骷髅拉回了床上。
重新抱在怀里。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琉森坐在她腿间，气息满是痛苦无措的。
他们不能再这样接触下去了，阿竺会很难受。
小骷髅纠结着低下了脑袋。
竺灵半眯着眼靠在床头，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才提着银链，把怀里不安分的小骷髅绑结实了。
“嗯？乖乖现在可不乖呢。”
竺灵一边想着，是不是要把他全身摸软了，绑在床上才好一些。
一边拿过他的手，想要仔细检查一下。
摘下明显是新换上的手套，琉森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他又想跑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者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他被银链绑得结结实实，只能坐在竺灵腿上。
竺灵却是语气散漫的、象征性地惊叹了一声：“啊，竟然长肉了。”
小骷髅之前的白骨指节是白皙而冷硬的，这会却从骨头上长出了红色的嫩肉，还有筋骨。
血肉缓慢地悄然生长着，之前被划破的伤口也在细胞的快速更迭中恢复了正常。
不过琉森的手现在真的说不上好看了。
本来是白骨的时候还纤长可爱，这会却只剩下了可怖。
竺灵有些好奇地轻点了两下，生长中的血肉可疑地停顿了一瞬，随后在颤抖中加快了蔓延速度。
“害怕了？还是觉得我会害怕？”她问。
怀里的小骷髅一直没有反应，只有不断变化的气息透露出情绪。
琉森看着被竺灵握住的、把玩一般的血肉模糊的手，呆了两秒，心跳猛然加快，扭头去看她。
她不害怕吗？
竺灵被他呆呆的样子逗笑了，将人更紧地拉入怀中。
摩挲着他的胳膊骨道：“这样不是好事？长快些，说不定就可以说话了。”
“还有，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还是你传染给我？”
经过几次的接触猜测，竺灵基本已经确定了，问题就出在小骷髅身上。
每次和他接触多了，过一会就脑袋晕疼。
而这会的琉森被她浓郁的气息冲击到，已经习惯了的，晕乎乎倒在竺灵怀里。
气息逐渐转为了飘飘欲仙的欢愉。
听到竺灵问话，他下意识点了点头。
是因为诅咒……
竺灵得到了答案，又看了眼窗外的阳光，明显已经过了任务完成的时间。
虽然她本来是真的想好好通关给小王八赚积分的，但是现在她也没办法了。
可能是因为休息了一会的原因，脑中的疼痛已经散去，只剩下晕乎。
竺灵不困了，反倒是对这个房间很有兴趣。
根据窗外的景色来看，这里不是城堡的任何一层。
却拥有着最充足的阳光和生活气息。
舒适的大床摆放在窗边，可以将下方蔷薇花架的风景一览无余。
蓬勃生长的蔷薇花在风中肆意摇曳，一眼望不到头。
床头是带有书架的书桌，书架上放满了书，排布整齐，桌上还有翻开的书摊着。
而在另一边，空出了一块空地，放着一个画架，上面贴着一张女性的画。
竺灵抱着小骷髅下了床，朝画架走去。
琉森被银链捆着，但还维持着飘飘的状态，浑身轻得像空气。
竺灵便单手揽着她，细致打量着画中的女人。
是很典型的西方长相，五官深邃而细腻，金发碧眼，三十多岁的模样，可以看出不复年轻，却依旧美丽。
画的最下方写了一行小字，竺灵猜测依旧是奥利塞斯语。
于是她戳了戳小王八，让它把字典拿出来。
竺灵坐在画架前，揽着小骷髅的手拿着字典，右手碰了碰那行小字。
才发现下面还有一张画。
她伸手掀翻过去，一个发色和眼眸同样深绿的美人呈现在眼前。
画中少年微笑着，略弯的眉眼柔和掉了他眉宇间的锋利。
及腰的卷发落在身后，坐姿端庄，礼服华丽，瞬间让竺灵想到了约瑟口中战无不胜的王子殿下。
约瑟的故事中，他引以为傲的王子似乎也是这样的发色。
画的右下角写了字，竺灵顺着字典很快找了出来。
——卡斯蒂安·奥利塞斯。
*
琉森是在柔软的被中清醒过来的。
他的头颅陷在兜帽中，只觉得浑身的骨架都舒畅无比，常年冰冷的骨架这会暖洋洋的，在和衣料的接触中似乎都留下了暖意。
他舒服地蹭了蹭兜帽，不想起床。
却在下一瞬间察觉到身侧竺灵的气息。
他转头看去，见到竺灵正坐在他平时坐的书桌前，拿着本书看。
他桌上的书……
小骷髅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坐起身。
而伴随着他的动作，一阵清脆悦耳的碰撞声跟着响起。
他才察觉到手腕上似乎是挂了东西，疑惑地低头看去。
就见他纤细的白骨手腕上，一个裹着软布的银环挂在上面。
银环上连着银色的锁链，锁链正躺在被上。
琉森的目光顺着银链，一直来到了他的床头，床头上不知道被谁打了个洞，银链就那么挂在洞上。
书桌前，竺灵放下书，看向不知为何惊坐起的人，浅浅勾唇：“醒了？”
她走到床边，先是看了眼他的手。
血肉比之前长得更多了，有些地方甚至隐隐有要长出皮肤的趋势。
琉森察觉到她的视线，自己也顺着看了眼，微微皱眉，有些嫌弃。
但是想到这可能是竺灵难受才换来的结果，又有些原谅它的丑陋了。
王子殿下宽宏大量了自己的双手。
但是现在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满身疑惑，看看银链，又看看竺灵，似乎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骷髅开不了口，竺灵就当作没发觉他的疑问。
她指尖点了点他包裹严实的黑袍，凑到他耳边轻声诱哄：
“这里也让我看看，好不好？”
他的头骨没有长肉，竺灵觉得可能是自己接触过少的原因。
而她平时最爱摸他的指节，所以那里已经快长好了。
琉森被耳边的温热气息引诱着，轻轻拉开了遮掩的黑袍，露出身骨。
从脊柱、肋骨、锁骨都已经冒出了肉芽，而更深的尾骨处……已经长了许多肉了。
竺灵伸手就摸过去，琉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的手在并不好看的软肉上触碰着。
软肉颤抖得厉害，连带着骨肉都瞬间战栗起来。
其实很丑，小骷髅这么想着，偷偷觑着竺灵的神色。
却发觉她半点嫌弃也没的，眼中反而充满了奇异的兴奋和猎奇。
琉森忽然觉得全身仿佛触电了一般，漆黑的骷髅眼中无声聚满了雾气。
他的呼声都被掩在白骨下，全身却控制不住地倒回了床上。
空洞的骨架中，本来就只长了一些些肉。
而这会，可怜的肉正在努力地生长，却被十分喜爱的、无法抗拒的气息猛然捏住。
它跟随着自己的主人，无声哀泣，却在零距离接触的刺激下疯狂地生长。
竺灵却无意在这个时候让他昏迷，于是她好心地放了手，改为亲了亲小骷髅脸颊。
语气带着笑意的：“晕了没？”
琉森反应了一会，才摇头。
“是因为我摸得多了，才会长肉吗？”
竺灵开始探究他身体的信息，虽然这是一个游戏世界，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不奇怪。
但小骷髅这种情况她还是第一次见，如果能研究一下就更好了。
嗯。
琉森看向她，轻轻点头。
虽然他也是猜的，但是直觉很是肯定。
“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琉森先是摇头，又犹豫着点了点头。
竺灵大概猜到了，“对我有副作用吧，你会觉得头晕头疼吗？”
他再度摇头，他只知道竺灵难受了，但不知道具体体现在哪里。
这会知道了她头疼，他心里愈加难受，还没长好的手悄悄握住了竺灵衣摆。
像小猫似的。
“不用愧疚，”竺灵察觉到他气息变化，突然低头，在他脸颊亲了亲。
“这里还没长好，是因为我亲的少了？”
她语气带笑，眸光幽幽。
琉森只觉得浑身热气一股脑冲到了大脑，把骨头都熏热了。
他僵着脑袋，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竺灵存心逗他，“难道不喜欢我亲吗？”
小骷髅这下很快摇头了。
他抓着竺灵衣摆的手悄悄游移着，来到竺灵手边，若有若无地小心蹭蹭。
才又热着骨头点了点头。
是、是因为，亲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