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眸看向三七。
三七立刻凑过来。
他伸手搭在三七胳膊上,站起身来,一步步来到院墙下面。
他勾唇轻笑,“苟玉树,我说你怎么一大早像条疯狗一样跑来本世子这儿发疯呢,原来,你竟遭遇了如此悲惨之事……”
他慢悠悠问道,“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不应该再叫你侯爷了?我们是不是要改口叫你‘小公爷’?当然了,你这个‘小公爷’,跟东方景策那种真正的小公爷是不一样的,人家的‘公’,是公爵的公,而你这个‘公’么……自然是公公的公——”
他一字一顿,“苟玉树,小公爷,我这么叫你,你没有意见吧?”
“哈哈哈哈——”
听到世子如此毒舌戳人肺管子,三七没忍住爆笑出声。
越笑越大声。
外面巷子里。
诡异的静了一瞬以后,巷子里传来什么东西摔在墙上碎裂的动静,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巨响!
然后,苟玉树发了疯一样的吼叫声传来——
“孟星河你这个贱人!”
“孟星河!”
“孟星河我跟你拼了!”
“我要弄死你孟星河!”
“我要你们侯府家破人亡,我要你们为我失去的尊严陪葬!”
“……”
孟星河平静听着苟玉树的愤怒叫嚣。
他不仅不生气,反而笑了出来。
他慢悠悠地说,“苟侯爷何必这么大火气呢?身体不要了?你可千万别觉得你反正已经是废人了就自暴自弃,正因为你身子这样了才应该好好保重自己,否则外伤加内伤,岂不是要走在我这个短命的病秧子前头?”
他勾唇劝慰道,“你啊,放宽心,若是往好处想,你如今遭此一劫也有好处呢。你以前不是总说么,贵妃娘娘身边的公公没你懂贵妃娘娘的心思,没你这个亲弟弟照顾得好,如今老天爷不就给你机会了?等你养好了身子,你就可以进宫伺候贵妃娘娘了,从此再没有人能拆散你们,你说是不是好极了?”
巷子外面,回应孟星河的是苟玉树新一轮歇斯底里近乎癫狂的怒吼和咒骂。
孟星河淡定听着。
他慢慢悠悠说,“冷静点啊苟侯爷,你我如今同是病人,你看,我就很平静,平静才有益于养病,你可千万别走在我前头。”
苟玉树要被刺激疯了。
“孟星河……”
“孟星河我要你死!”
苟玉树不停歇的吼叫声里,夹杂着奴仆诚惶诚恐劝苟玉树息怒,劝他别乱动别扯开了伤口的声音。
可他怒气上头,哪里顾得了这些?
终于。
奴仆们惊恐大喊——
“侯爷您的伤口又流血了!侯爷!”
“侯爷晕过去了!”
“快快快,立刻抬着侯爷进宫,只有贵妃娘娘才能救侯爷!”
巷子里一阵兵荒马乱。
很快,奴仆们抬着苟玉树匆匆忙忙离开。
吵嚷了许久的巷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孟星河有些意犹未尽。
真是可惜了,他特别想追上去继续刺激苟玉树,报一报苟玉树追着他羞辱了一年的“深情厚谊”。
他啧了一声,与三七走回摇椅那边。
走了几步,他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孟哥哥。”
“……”
他脸上的笑蓦地僵住。
他抿紧嘴唇,掐紧掌心,侧眸看着高高的院墙,眼里涌动着浓重的悲伤。
四姑娘……
他好想回应四姑娘一声。
可是,他必须强迫自己漠视四姑娘,疏远四姑娘,他不能让四姑娘陷进他这没有希望的泥沼里。
他闭上眼睛,咬着牙转了方向,打算进屋去。
他怕留在这儿会不忍心疏远四姑娘,进屋了,听不见了,他就不会再心痛,不会再于心不忍了。
……
隔壁韶光院。
姜云韶慢慢梳理着头发,听着隔壁的寂静无声。
她眯着眼啧了一声。
刚刚那么厉害那么毒舌地怼苟玉树,听着多威风啊,怎么一听到她的声音就装死装聋子了,像个弱小无助的鹌鹑?
啧,瞧瞧他这故意装死回避的姿态,真是可怜得让人心疼。
不过既然让她抓到了这家伙在隔壁,那么她是不会任由这家伙逃避躲着她的。
她又喊了一声,“孟哥哥——”
那边依然没有声音。
她用可怜巴巴的语气说,“孟哥哥,你怎么不应我啊?我知道你在院子里,我刚刚都听到你骂那个大坏蛋了……”
那边还是没有声音。
她低着头,难过道,“孟哥哥,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你了,让你讨厌我了?”
她等了两息。
见孟星河还是装死不回答她,她便用难过得快要哭出来的嗓音说,“孟哥哥果然讨厌我了……你以后都不会再搭理我了,是吗?”
……
隔壁。
孟星河想进屋,可是他的脚就跟黏在了地上一样,生了根,挪动不了分毫。
他侧眸贪婪地看着墙壁,他整颗心都惦记着隔壁的小姑娘。
哪怕不能回应,他也想多听一听小姑娘的声音,听听人家跟他说话。
毕竟对他这种人来说,听一次就少一次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因为他的沉默不回应,四姑娘竟然会以为他厌恶她了,还那么难过,那么失望……
他怎么会厌恶四姑娘呢?
他喜欢还来不及啊。
他就是因为太过喜欢,才舍不得靠近四姑娘,舍不得让四姑娘栽进他这样的火坑里。
听着四姑娘越来越难过的语气,他心疼得死死掐住了掌心。
他好想冷酷到底,他好想就这样让四姑娘对他彻底失望,然后投入其他好男人的怀抱,可是……
可是他好像做不到。
他心疼。
他心疼四姑娘,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四姑娘难过却置之不理。
他缓缓走到院墙底下,站在距离四姑娘最近的位置,伸手抚着冰冷的墙壁。
他张了张嘴想回答四姑娘,可是话到了喉咙口却说不出来。
他手指紧紧抠着墙壁,他的心在饱受煎熬,脸色也变得苍白。
墙壁另一边。
姜云韶听到孟星河怎么都不回答,叹了一口气。
她想,对付这个责任心太强自己把自己逼进了乌龟壳里躲着的家伙,应该用用狠药了。
于是,她低着头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