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已经换上官服的孟侯爷就在姜家门口嚷嚷了,他大嗓门地喊着他亲家,快点一起去衙门。
那架势,好像生怕左邻右舍不知道他跟姜席玉已经是亲家了一样。
带着八成的炫耀。
姜席玉不太想搭理他,但是没办法,总得给女儿和未来女婿一点面子,只能慢慢悠悠走出来,跟他一同离开。
侯夫人和孟星河陪安乐王妃坐了一会儿,安乐王妃知道他们今天有事要忙,笑眯眯先离开了。
送走了安乐王妃,侯夫人和孟星河再次来了姜家。
他们还带上了高价请来的工匠,迫不及待的给院墙上开道门。
于是,姜夫人和侯夫人坐在韶光院的银杏树下盯着工匠干活,一边监工一边喝茶聊天。
姜云韶跟孟星河则远远坐在台阶上,一边含笑看着各自的娘,一边说自己的悄悄话。
孟星河温柔看了一眼距离他这么近的未婚妻,心里是无法平静的快乐和甜蜜。
他说,“四姑娘你知道吗,我现在还有一种如坠云雾中的感觉,我不敢相信,我竟然真的触碰到了原本对我来说遥不可及的小太阳,我竟然很快就要过你家的门了。”
姜云韶看向他。
将他眼里的欢喜尽收眼底,姜云韶有点好笑,“昨晚不就给你吃了定心丸了,你今天还没冷静下来呢?”
孟星河摇头,他笑道,“我怎么能冷静下来?你可能没法理解我和我爹娘的激动和欢喜,自从我生病以来,我们家收获了太多太多无法言说的失望和绝望,尤其是我爹娘,将军府退亲的事是扎在他们心口的一根刺,我娘曾哭过一场,她至今还为此难过……所以这种情况下,你们家能接纳我,你能接纳我,那对我们家而言就像是恩赐一样……”
他温柔的眼满满都是姜云韶的模样,他笑着低声说,“四姑娘,你是不知道你有多好,你又漂亮,性子又好,在我娘眼里,你比张家姑娘好十倍百倍,我娘说,张家姑娘抛弃了她儿子,可她转头就给她儿子娶了个更好的姑娘,她做梦都能笑醒,她能狠狠扬眉吐气了,她终于可以昂首挺胸去见那些夫人们,再也不怕有人阴阳怪气。”
他笑着一字一顿道,“四姑娘,我娘真的好喜欢你,都快要赶上我那么喜欢你了。”
姜云韶脸颊红扑扑的。
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
有个这么喜欢她的夫婿,真想立刻扑倒!
可是,不行。
现在还得装一装。
等成了亲,她就可以“原形毕露”了,她得让孟星河这家伙看看她狂野的一面,吓哭他,啧啧!
姜云韶压下心头所想,偷偷看了一眼爹娘和工匠那边,然后揪着孟星河的袖子,飞快地抓住了孟星河一根手指,紧紧攥着。
虽不能扑倒,拉拉手也挺好。
她望了一眼孟星河近在咫尺的脸颊,低声说,“孟哥哥,你以后叫我韶儿吧,我爹娘哥哥们都是这样叫我的。”
孟星河的心猛地跳了跳。
他蓦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一瞬间的心跳异常后,他抿着笑偷偷张开五指,将姜云韶的小手紧紧握在掌心里。
攥了两息,他又觉得这样不够,借着衣袖的遮挡,跟姜云韶十指相扣。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指,笑意从他嘴角蔓延到眼角,他越笑越明显,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
“韶儿。”
“孟哥哥。”
“韶儿……”
“孟哥哥。”
“韶儿……”
“……”
姜云韶听着孟星河像个傻子一样,一声一声叫着她,忍不住侧眸看了一眼。
看着他开心的模样,姜云韶忍不住想——
傻子,偷偷牵个手都开心成这样,等到洞房花烛那天晚上,岂不是要激动得猝死过去?
啧,可千万不要啊……
好好的洞房花烛夜,就不要请大夫来破坏气氛了吧?
……
郑国公府。
府里人都发现了一件事,他们家深居简出十来年、身子一直不太爽朗的国公爷,最近一段日子好像心情特别好,经常能看到他出来溜达的身影。
这不,国公爷又拎着他的鸟笼子在花园散心了。
可是今天,他们家那位一向洒脱的世子爷心情很不好哎。
希望国公爷能陪陪世子爷,开导开导。
在奴仆们注视下,郑国公发现了坐在凉亭里喝酒的东方景策,他将鸟笼子交给身后的管家,走进凉亭,稀罕地围绕着东方景策打转。
东方景策拎着精巧漂亮的白玉酒壶,慵懒地靠在凉亭柱子上,仰着脖子又慢悠悠喝了一口酒。
将酒液咽下,他才懒散地说,“爹,您干嘛呢?”
郑国公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我看我儿子这是怎么了,你一向洒脱,可很少有借酒浇愁的时候。”
东方景策嗤了一声,“我明明是正常饮酒,您怎么非说我是借酒浇愁?”
郑国公侧眸看着儿子。
老人家没多说什么,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说,“到底遇到什么事了,跟我说说,你娘去得早,家里就咱们父子两个,你遇到了事儿不跟我说,还能跟谁说?”
东方景策看了看郑国公。
他抬头望着碧蓝的天,沉默好久,才颓然地说,“爹,我喜欢的姑娘要嫁人了。”
郑国公瞳孔紧缩。
他无意识地捏紧手指,一字一顿,“谁?姜家姑娘?”
东方景策点头,苦闷地说,“嗯,她昨天跟孟星河在郊外草坪上互通心意了,听说今天一大早,孟侯爷就告了假,说是要跟孟星河一起去姜家下聘。”
他喝了一口酒,长长叹息一声,“我还想着等我生辰宴这天跟她表明心意,跟姜家求娶她,谁知道,天不遂人意啊,我东方景策又落在了他孟星河后面,可恨!”
东方景策在那里为他失去的姜姑娘而悲伤,絮絮叨叨,没留意到,旁边郑国公的脸色变得从未有过的难看。
姜云韶要嫁给孟星河了!
那他还怎么把姜云韶弄进他们郑国公府?
他还怎么利用姜云韶来帮他引出体内的雄蛊?
他总不能等姜云韶成了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以后,去设计强睡侯府的世子夫人吧?那孟星河和孟东昌父子俩能手持丹书铁券来弄死他全家!
不行。
他不能让姜云韶入定北侯府,那样就麻烦了。
他必须搅了这婚事!
郑国公眼神狠厉,回头冷冰冰看向管家。
管家立刻心领神会,转身离开,去打听姜家和孟家的亲事进展。
目送管家离开以后,郑国公强行逼迫自己压下心绪,拍着儿子的肩安抚。
他说,“不要这么颓丧,孟星河不是还没把姜云韶娶回家么?你还有机会。”
东方景策垂头丧气地哼了一声,“人家都不喜欢我,人家只想嫁给孟星河那个病秧子,我能有什么机会?”
郑国公眯了眯眼,压低嗓音说,“她喜不喜欢你,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到底有多喜欢她……你要是真喜欢她,只要你先把人弄回家了,想要她的心不就是水磨工夫了么?”
东方景策扭头茫然地看着郑国公,“爹……您的意思是……”
郑国公说,“她的心现在不属于你没关系,你先把她人弄到手……等她嫁给你了,你再慢慢哄她不就行了?”
东方景策睁大眼睛错愕地望着郑国公。
他满心都是震惊和荒唐。
不是!
他爹在说什么玩意儿啊!
他爹是在教他去如何做个罪犯吗?
他虽然花心浪荡,但是他从来没有强迫过女子,爹要他去强迫姜姑娘,那此举跟苟玉树那杂种有什么区别?
东方景策的排斥和抗拒太明显,郑国公尽收眼底。
他暗暗骂了一声儿子废物。
这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可恨。
他不动声色,笑着挽回形象,“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是看你难过,随口哄你呢,你爹我自己都没做过强迫别人的事,又怎么会教唆你去做这种事?”
东方景策怀疑地盯着郑国公看了又看。
当真只是随口说来吓唬他的?
啧,好好的干什么说这种话!
他差一点就以为他爹是个隐藏得很深的变态了好吗?
他郁闷地又喝了一口酒。
郑国公瞅了瞅儿子,指望怂包儿子去做那恶人把姜云韶强行娶回国公府,恐怕是不行了。
他想了想,又说,“你要是真的喜欢姜云韶,为父这就进宫,求皇上为你和姜云韶赐婚,好不好?”
东方景策啧了一声,“甭去了,爹,您去求皇上也没用,是您跟皇上的交情好,还是孟东昌跟皇上的交情好?人家可是皇上从小玩到大的伴读,情同兄弟。”
他叹气,“我敢打赌,您前脚去求皇上赐婚,孟东昌那混不吝的老土匪后脚就能冲到宫里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皇上收回成命,把姜姑娘改赐他儿子。”
他拍着自己健康有力的大腿,继续说,“您瞧瞧,您儿子我好端端一人,以后有的是时间娶妻生子,可人家孟星河是个急需娶妻生娃的病秧子,人家等着冲喜救命呢,您说,孟东昌这么一哭,皇上会把姜姑娘赐给谁?”
他拍了拍郑国公的肩膀,“爹啊,甭去,去也是白走一趟,咱们抢不过孟家的,孟家跟皇上既有交情,又能拉同情,咱怎么跟人家比?”
郑国公微微眯眼。
他是斗不过孟东昌,否则,他何必有这么多顾虑。
他又问东方景策,“姜姑娘要跟孟星河定亲了,而你又明确表示过喜欢她,这种情况下,恐怕姜姑娘会避嫌不会再来你的生辰宴了吧?”
东方景策沉沉叹气,又喝了一口闷酒。
他爹真是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
故意扎他的心是不是?
心累。
不想说话。
郑国公瞅见儿子的沉默,不由揉了揉额角。
他儿子真是个废物。
什么也干不成!
白白浪费了他和管家的一番好计谋!
亏他这些天绞尽脑汁跟管家一再商量作案的细节,竟然是白费心思了,人家根本不会来他们国公府,还如何作案?
郑国公抬头望着远方。
看来,眼下他只能指望姜若兮了。
姜若兮应该也快到京城了吧……
她跟姜云韶是亲姐妹,只要她邀请姜云韶去她夫婿赵澹家玩耍,到了赵家,那就是他说了算了……
他完全可以设计姜云韶跟策儿,等姜云韶失身于策儿以后,就必须嫁给策儿了。
……
翌日。
晌午时分,姜家派去找高僧合八字看吉日的奴仆回来了。
奴仆高高兴兴的跟姜夫人说,“夫人,高僧说咱们家四姑娘跟孟世子是天作之合啊!他说四姑娘的八字能旺孟世子,能让孟世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孟世子的八字能替四姑娘镇邪保平安,他们是上天注定的一对璧人!”
姜夫人听到这话,脸上欢喜,心里却不以为然——
这些高僧都是人精,知道侯府和姜家的亲事是铁板上钉钉,他不敢说不好听的话,故意捡着好听的说。
啧,这些话不知道跟多少人家说过了吧?
姜云韶看了一眼奴仆,有些惊讶地挑眉。
这高僧说的好像挺准——
她的血能帮孟星河镇压蛊虫,她嫁过去了,可不就能保孟星河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么?
而她是朝廷通缉的杀手,有了孟星河这个侯府世子帮她遮掩身份,有侯府做她的靠山,她以后可以尽情浪了,孟星河可不就等于能帮她镇邪保平安么?
这高僧……
没准还真有点本事。
她压下心绪,抬头眼巴巴地看向姜夫人。
姜夫人瞅见女儿的眼神,轻哼了一声。
她懒懒地问奴仆,“高僧说,最近的吉日是何时?”
奴仆连忙将高僧所写的纸张递给姜夫人,“高僧给了三个日子,一个是九月二十一,一个是九月二十七,还有一个是十月初六。”
姜夫人拿来看了一眼。
她心里盘算着,今儿是九月十四……
九月二十一,距离今天还有七天,太急了,不行。
九月二十七,距离今天还有十三天,这个勉强可以。
最好的是十月初六,还有二十来天呢,可以慢慢准备……
就是不知道等到下个月去,侯府会不会不愿意。
她的手指头在九月二十七上面点了点,然后转头吩咐姜世荣,“老三,带上咱们家准备好的彩礼,拿上这高僧批语和吉日,去侯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