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河眼前一亮。
他点头,“没错,应该是这样,如果他是擅长养蛊的巫蛊大师,那么,他祖上他身边应该会有苗疆之人……如果他是被人下了蛊,那么,他应该去过苗疆……”
刚说到这儿,孟星河的嗓音就戛然而止。
他瞳孔骤缩。
姜云韶看到他这样,急忙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可疑之人?”
孟星河皱紧眉头,“我记得郑国公,也就是东方景策的父亲,二十几年前曾经去过苗疆……”
姜云韶愣住,“郑国公?”
孟星河点头,“对。二十几年前,这位郑国公东方誉还是年纪轻轻的世子,东方誉的父亲老郑国公跟我祖父都是征战沙场的猛将,常年在四处征战平息战乱。据我所知,那位老郑国公曾经去西南剿杀敌寇,还是世子的东方誉当时也曾经跟随老郑国公去过西南……”
他低头凝视姜云韶的眼睛,“而巫蛊的发源地,苗疆,就在当年老郑国公抵御外敌的战场附近。”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而我之所以会立刻怀疑郑国公东方誉,是因为前些天赵澹突然给你下那种药,这件事正好就跟郑国公府有牵扯,你不觉得这其中太巧合了吗?”
姜云韶的神情变得凝重。
郑国公……
她和爹娘倒是从未怀疑过这位国公爷。
她缓缓坐直身子。
“的确,我跟赵澹无冤无仇,他又是我的亲姐夫,按理说他不应该对我这种事。可他偏偏就不顾他和二姐之间的夫妻情分,对我用了这种卑劣手段……我一直以为郑国公是为了帮他儿子东方景策得到我,才指使赵澹来设计我和东方景策,难道我们猜错了,郑国公这样做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他自己?”
孟星河点头。
他说,“极有可能,郑国公这些年一直在府里不怎么出门,据说身体欠佳,虽然国公府没有传出他命不久矣的消息,没听说他需要人续命,可是,他真的太可疑了。”
姜云韶握紧孟星河的手指。
她这一趟回京城,回来对了。
她要是不回来,她这一辈子也不可能跟孟星河交换消息,而想要破案往往就是差那最关键的一个线索!
她小时候失去的蛊,她的血能镇压蛊,幕后者在养蛊,就是那最关键的一个线索!
知道幕后者接触过蛊,这不,郑国公的疑点一下子就浮现出来了。
姜云韶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又说,“还有一件事,孟哥哥,我爹娘这些年一直觉得我当年的走丢是奶娘故意而为,假设我一离开京城就直接被幕后者抓到了江州的地牢里,假设幕后者真是同样在京城的郑国公,那么我的走丢,会不会从头到尾就是郑国公策划的呢?”
她盯着孟星河,“你说,他们养蛊是不是要挑人?是不是我具有养蛊的体质,我早就被盯上了,所以才会有人收买奶娘故意弄丢了我?”
孟星河方才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说,“感谢姜家岳父这么多年的坚持,奶娘一直被他好好关押在乡下庄子里,我这就让人去把奶娘带回来,我们好好查一查。”
姜云韶点头。
孟星河抬手按了按已经停止疼痛的心口,说,“事不宜迟,我立刻去请我爹回来,这件事我们必须告诉他,他是刑部尚书,而且他跟郑国公同龄,对于郑国公的事,他知道的比我们更多。”
姜云韶有些犹豫。
她攥住孟星河的手指,迟疑道,“爹娘若知道我是你小时候遇见的那个小姑娘,他们会不会恨我?毕竟你说,娘一直想找到我,让我抵你的命……”
孟星河亲了亲她的手指头,安抚道,“这事儿咱们只告诉爹,爹不会感情用事,他能明白你不是故意害我,你是跟我一样的受害者,你更是我的救命恩人。而娘……”
想到娘那太单纯的性子,孟星河叹气,“现在什么都还没查清楚,要是让娘知道了你的身份,她恐怕真的会迁怒你,所以我们瞒着她,等查清楚用你的血炼蛊的幕后者是何人,我们再告诉娘。”
姜云韶点头,“好,那就听你的。”
见孟星河起身,她摸了摸孟星河的心口,“不痛了?”
孟星河亲了下她眉心,“不痛了,有韶儿的血帮我镇压蛊虫,我以后都不会再痛了。”
他笑着又说,“不过这只是治标不治本,有你镇压蛊虫,我会延缓死亡,可是它只要还在我心口,就迟早还是会要了我的命,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幕后者,弄清楚我体内这到底是个什么蛊,要怎么才能把它取出来。”
姜云韶嗯了一声。
看着他穿好鞋走出门去,姜云韶追上去低声说,“你亲自去请你爹和我姜家爹爹回来,我也让人去沈家请沈家爹娘,我小时候的事,只有他们最清楚。”
两人分头行动。
半个时辰后,两家人在韶光院碰头。
姜夫人和侯夫人暂时没被通知。
姜云韶和孟星河请三位爹爹一位娘亲上坐,他们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四人。
听完,沈长亭和墨美娘不禁错愕看着孟星河!
他们只知道女儿被人打死扔在乱葬岗,但是他们不知道女儿遇到过孟星河,甚至连孟星河如今命不久矣都是因为女儿而起,是女儿的蛊害得他至此……
这难道就是天意吗?
而孟侯爷则是震惊地望着姜云韶。
他只知道他儿子体内有蛊,但是他不知道他儿子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他儿媳妇啊!
他看看儿子,又看看儿媳妇,震惊之余又多了两分狂喜。
他的儿子,终于等到了小时候的小姑娘!
有了小姑娘帮忙镇压蛊虫,他的儿子能摆脱活不过两个月的魔咒了!
他的儿子不会死了!
只有姜席玉,他是看谁都懵逼。
他怔怔望着沈家老弟和弟妹……
他沈老弟和弟妹是个武功很高的大侠啊?
虽然之前知道这两口子不是普通人,可他只敢往富商上面猜,他怎么着也没想到这两人是大侠啊!
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他又转头怔怔望着女婿孟星河。
合着他女婿得的不是病,而是体内有蛊,而那蛊是他女儿放进去的?
有了女儿镇压蛊虫,他女婿不会早死了?
他又怔怔望着女儿。
原来他女儿不是被拐到南州去卖给了沈家老弟,他女儿是被人打死了扔在乱葬岗,被路过的沈家老弟搭救的!
要不是沈家老弟救了女儿,他女儿已经死在乱葬岗了?
意识到这,姜席玉忽然就红了眼眶。
他之前就已经很感激沈家老弟了,如今得知这真相,他啪一下就给沈长亭墨美娘跪下了。
他捂着一颗后怕的心,红着眼眶感激地跟沈长亭墨美娘说——
“沈老弟,沈家弟妹,我今儿必须给你们两口子磕一个!”
“原本以为你们真是买孩子的人,我心里其实是有一点点膈应的,可现在我这点膈应完全没有了!”
“你们不是买孩子,你们是路过乱葬岗救了我濒死的女儿啊!”
“要不是你们把她救回去,我姜席玉哪里还见得着我女儿,我连她尸骨都找不回来了啊!”
“我感谢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感激你们救了她又好好把她养到这么大,我感激你们这些年把她视若亲女,我感激你们的善良,感激你们的行侠仗义!”
“沈老弟,谢谢了,谢谢了……”
沈长亭和墨美娘坐着没动。
他们能理解姜席玉现在的感激之情,不让这老哥哥磕一下,恐怕老哥哥是不会踏实的。
他们含笑看向姜云韶和孟星河,“还不把你们爹扶起来?”
姜云韶和孟星河笑着立刻起身。
“爹,快起来。”
他们一人搀着姜席玉一条胳膊,把人给扶起来按在椅子里坐下了。
姜席玉坐下以后,拽着姜云韶的胳膊不松开。
他啪嗒啪嗒掉眼泪,“我的韶儿,爹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呜,都怪爹没看好你,才让你被坏人带走,才让你被关押到地牢里受苦,才让你被打得血肉模糊差点断了气……”
姜云韶拿帕子给老人家擦拭着眼泪,温柔哄道,“爹您别哭,别难过了,女儿现在好好的啊。”
姜席玉摸着女儿温热的小手,才止住了心里的后怕。
压制了心底的害怕以后,他又拍着桌子愤怒起来,哭着吼,“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害我的女儿!他怎么能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他简直罪该万死!”
姜云韶无奈,又一声声哄着老爹。
等姜席玉停止了掉眼泪,她才示意孟星河给她搬了个小板凳来。
她在姜席玉身边乖乖坐下,挨着这个心有余悸不肯松开她手的老父亲。
她转头看向孟侯爷。
“爹,我和孟哥哥觉得我小时候走丢的事多半也跟这个幕后者有关系,孟哥哥已经让人去乡下庄子里带奶娘回来了,到时候辛苦爹您好好审一审,也许能从奶娘口中找到重要的线索。”
“好。”
孟侯爷点头。
他看了看姜云韶,又看了看孟星河。
这一个是他儿媳妇,一个是他儿子,他必须查出幕后者。
只有知道了幕后者是谁,才能找到办法取出儿子体内的蛊虫,救儿子的命。
他微微眯眼,眸子深沉,“你们之前说,郑国公嫌疑很大,我也这样以为。”
他看向姜席玉,“亲家你还记得吗,郑国公东方誉那位早逝的夫人,似乎就是他从战场带回来的……”
姜席玉点头,“没错,好像就是上一任老国公去苗疆附近征战的时候,东方誉从那里带回了一个姑娘。当时老国公夫人本来已经为东方誉挑了贵女做妻子,可东方誉为那姑娘要死要活的,非要娶那姑娘过门,气得人家贵女跟他退了亲,之后他就跟那乡野姑娘成了亲……”
孟侯爷又说,“正是因为当年东方誉为他夫人那股子要死要活非娶人家不可的劲儿,在他那夫人去世以后,他每日不吃不喝悲伤过度伤了身子,卸下兵权一直在府里养身子,咱们这些外人谁也没有觉得奇怪……毕竟他当初那要死要活的劲,的确像是爱惨了他夫人。可现在看来,他卸下兵权躲在府里多年,恐怕是躲在府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姜席玉皱紧眉头,“如果他是幕后者,那么他的动机有两个可能,第一,他夫人给他下了蛊,他身体有问题,所以他这些年一直在抓小女孩养蛊寻求续命之法……第二,他跟他夫人是真爱,他夫人死后他继承了他夫人的遗志,走上了养蛊之路,他在靠养蛊怀念他夫人,或者想养蛊复活他夫人……”
孟侯爷点头。
他说,“我立刻回刑部,好好让人查一查那位国公府夫人的来历和死因,再查一查郑国公这些年的行迹。有了嫌疑人,这事儿就好查了。”
他站起身来,又说,“奶娘带回来以后先关押起来,我晚上再审问。”
他又转头嘱咐孟星河,“今天的事不要让你娘知道,尤其是儿媳妇的身份,要对你娘守口如瓶。她这个人禁不住事儿,别让她一时冲动跟儿媳妇起了冲突,以后不好修复。”
孟星河点头。
孟侯爷又看向姜云韶。
他说,“儿媳妇,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以前不知道给星河下蛊的人是好是坏,的确是恨过这个人,也想过抓住这个人来抵星河的命。如今知道了事情经过,我和星河一样,我们父子俩只记你曾经不顾生死救了星河的恩,我们不会因为你无意中将你的蛊渡给星河就怨恨你,如星河所说,你们都是受害者,爹没那么糊涂。”
说到这儿,孟侯爷长长叹了一口气,“当年星河藏身在那死人坑里,沾染了尸毒,要不是你早早将他带出死人坑,又用药酒给他擦身子遏制住毒性,他恐怕也没法活着等到墨大侠来带他回京城。”
姜云韶站起来给孟侯爷行礼,“谢谢爹不计较我对您的孩子造成的伤害。”
孟侯爷摆手笑道,“一家人,应该的。”
姜云韶如释重负。
她含笑看着孟星河。
她忽然问道,“对了夫君,我有点疑惑,这蛊虫在你身体里十年都没有苏醒,为什么会在一年前突然苏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