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沈家二老在国公府无功而返。
国公府太大了,想在里面找到秘密,不是一日之功。
所以,他们第二天第三天晚上又去了。
他们老两口在国公府玩得开开心心,姜云韶就比较郁闷了。
“嘴唇怎么起皮了?”
大早上的,刚洗漱完,孟星河就看到他的娇娇娘子嘴唇发白起皮,明明往日里嘴唇很滋润很漂亮,今天这是怎么了?
上火了还是生病了?
他有些担心,伸手轻轻摸了摸。
姜云韶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舔到略干燥的嘴唇,她说,“应该是上火了,等会儿喝点降火的茶饮。”
她浑不在意,准备去梳头发。
孟星河拽着她,将她困在臂弯里。
那双明亮深情的眼睛凝视着她,孟星河温柔问道,“什么事儿这么焦急上火?你心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事啊韶儿?”
姜云韶默默望着温柔又疼她的夫君。
要问她因为什么事儿焦急上火,那可就多了。
第一个,三天过去了,她的月信还是没来,越来越担忧了,肚子里怕是揣上了。
第二个,娘天天给她炖各种各样的补汤喝,这种东西喝了可不就上火么?
第三个,也是最最重要的,她的枕边人阻挠了她去做女飞贼,她没有自由,她没有快乐了!
虽说她以前也并没有天天都去做女飞贼,可是吧人就是很奇怪,她可以自己懒散不出去,但是她不能被人限制自由,被人限制自由无法出门真的很让人着急上火!
姜云韶深深吸了一口气,摇头若无其事地说,“没事,我很好。”
孟星河凝视着她那双擅长撒谎的眼睛。
几息后,孟星河轻轻吻了吻她的眉眼,说,“韶儿,我们是夫妻,我自认为我做得还算一个合格的疼爱你的好夫君,我还有什么是你信不过的吗?你若是遇到了什么事,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不要隐瞒我,好不好?”
姜云韶噘了噘嘴。
抬头撞入孟星河那双漆黑的眼里,她将自己想说的话,用了另一种方式说出来试探孟星河。
她低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因为孩子的事。我这两天在想,我若是有身孕了,那以后我们要怎么养孩子?”
她垂下眼眸,继续说,“你也知道,我爹娘都是武林高手,虽然他们这些年隐居于市井,并没有掺和过江湖上的事,可是他们有武功在身,他们行事从来不惧任何人,他们骨子里就有一种凌驾于人之上的自信和霸气,我是看着这样厉害的爹娘长大的,我就想,以后我的孩子,能不能也跟爹娘学武功呢?”
她默默望着孟星河,“我……我要是想让我的孩子拜入武林盟主墨大侠的门派,让他去做个快意恩仇的侠客,不让他入朝堂,你和爹娘会不会不同意……”
孟星河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他的妻子竟然在琢磨这么长远的事。
孩子都还没影,就开始琢磨起孩子未来是入江湖还是进朝堂,是不是为时过早?
他有些好笑地弹了弹姜云韶的脑门,“你这小脑袋整天都在瞎琢磨什么啊,净想些十来年以后的事,累不累?”
姜云韶脑门抵着他肩,嘟囔道,“怎么是瞎琢磨?我又不是一辈子不生孩子,既然要生孩子,那就得设想一下将来的事嘛……”
她继续追问,“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希望你的孩子走哪条路?我若想让他去闯荡江湖,你和爹娘会不会骂我,说我不懂事说我胡闹?”
孟星河越发好笑。
他温柔抚着姜云韶的背脊,坦然地说,“当然不会,你要让孩子去墨大侠的门派学武,我和爹娘绝对不会反对。我们定北侯府本来就是武将世家,孩子自小就是要学武的,虽然说征战沙场的武功和闯荡江湖的武功路数不同,可是孩子能有绝妙的武功傍身,这是好事,我们不会干涉他学武。”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若是孩子在江湖上长大,将来他更喜欢江湖的自由自在,不喜欢入朝为官的约束,那么……爹娘那里我不敢说,至少我会尊重他。在我心里,我从来就没有庙堂和江湖之见,我不会因为我是侯府世子就自诩高人一等瞧不起江湖人,只要我的孩子他自己喜欢,他要去做江湖人便做,我不会阻挠他。”
姜云韶仰头望着他,“真的?”
孟星河点头,“真的。”
姜云韶说,“那你自己有想过去闯荡江湖吗?”
孟星河说,“没有想过。我是侯府独子,我从小就知道,我肩上扛着侯府的荣耀,我必须入朝为官撑起侯府,我不能一走了之留下爹娘苦苦支撑,所以我从未想过去闯荡江湖。不过,我倒是挺崇拜江湖上的大侠的,尤其是墨大侠——”
说到这儿,他眼睛都亮了几分,“我至今都忘不了我在江州那深山里遇到墨大侠的事,他如天神一样出现,把我抱起来用轻功带我飞跃树林离开,当时我就趴在他怀里,看着脚底下的树木飞快闪退,那种凌空飞跃的飘然,真的,让我每每想起都无比激动,至今都还无法平静。”
姜云韶看到孟星河这样,眼睛也亮了。
她发现了。
她夫君只是因为他是侯府独子所以不敢想江湖上的事,可是,他自己其实是向往江湖的!
这样子的话,也许孟星河对“鬼面双煞”没有必杀之心……
她和孟星河之间是可以和平共处的。
姜云韶压制着心底的欢喜,暗搓搓说道,“那若是我们有了孩子,我们能不能把孩子交给爹娘照顾,让孩子帮你支撑起侯府,然后你带我去游山玩水闯荡江湖啊?”
她眼里全是向往,激动道,“孟哥哥你不知道,我从小就羡慕我爹娘口中的江湖人,做梦都在行侠仗义,唉,可惜我不会武功,要不然我根本不会在家做个娇小姐,我早就单枪匹马闯荡江湖做个女侠了!”
孟星河惊讶望着他的小娘子。
他倒是不知道,他的小娘子居然不喜欢如今的生活,居然想拐带他去闯荡江湖,这野心还挺不一般的啊……
不过想到娘子小时候在乱葬岗里那悍勇的劲儿,他忽然也就理解娘子了。
他的韶儿,就像是野地里长出来的带刺的花儿,就算被移栽到温暖的房间里,看起来乖巧又听话,可她骨子里向往的仍旧是外面的自由和洒脱不羁。
想到这儿,孟星河温柔说,“我以前从没有想过离开侯府去浪迹天涯,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喜欢那样的日子,不过,既然韶儿你提出来了,那么我从现在就开始好好想一想。”
姜云韶开心点头,“好。”
她靠在孟星河怀里,美滋滋地说,“其实闯荡江湖也没有什么不好,那些日子过得不好的侠士是没钱,只要有钱,我们可以游遍大江南北,每到一个地儿就住最好的客栈吃最好的酒楼,骑的是快马看的是最好的风景,我们不用在破庙里躲雨,不用在荒郊野岭吃野果吃硬邦邦的干粮,不用受人白眼,我们可以做最最自由的人,还可以行侠仗义打抱不平,这是我从小最梦想的生活……”
她又补充,“对了,我们沿途若是遇上了贪官污吏,我们还可以搜集证据交给爹,这样还能为民除害!若是一直在天下闯荡,我们不知道能帮天下人肃清多少冤案,收拾多少个害人的官员呢!”
孟星河默默看着他家韶儿。
这说得还越来越美好了。
好像他拥有刑部尚书做靠山,不去闯荡江湖为民除害就是浪费了这个天然的大好优势一样,啧啧。
他承认他有点心动。
不过想到韶儿刚刚说的话,他笑道,“遇到了贪官污吏,你要搜集罪证交给爹啊?我还以为你拉我去做了侠客以后,就要自己手起刀落杀了贪官呢。”
姜云韶抬头一脸天真无辜地望着他,“怎么会呢?杀人是犯法的,我一只鸡都没杀过,我才不想去杀人。杀贪官这种事,就应该让爹这个刑部尚书来管,我们就负责搜集罪证,保护弱小就好了。”
孟星河听到这话,心里舒坦了不少。
他的韶儿虽然向往江湖,可是并没有江湖人那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狂妄,若是带着这样乖巧的韶儿去游历天下,倒也挺好。
姜云韶抱紧孟星河,目光越过他肩看着窗棂。
虽然她和爹娘都是杀人如麻的杀手,可是,她们并不是执着于杀人,她们只是没有人脉处置那些恶人,所以才自己动手替天行道。
而现在,她和孟星河身后有了定北侯府,有了爹这个刑部尚书,她这个女杀手自然不必再脏了自己的手,从今以后她可以只搜集罪证,将杀人的刀递给侯爷爹爹来杀。
当然,若是遇到了连爹都对付不了的权贵,比如苟玉树那种的,她还是得自己亲自去对付。
……
因为发现自己的亲亲夫君有着可以被拐带离开侯府的潜质,姜云韶接下来的日子里又开心起来。
她也不觉得肚子里有个孩子有什么苦恼的了。
有孩子才好啊!
就得有个能继承侯府的小娃娃放在公公婆婆眼前,公公婆婆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和孟星河出去吃喝玩乐啊!
要是没有孩子,她休想把孟星河带走。
因此,姜云韶现在苦恼的不是怀上了,她开始苦恼,要是没怀上怎么办?
早一天怀上,她就能早一天生完孩子拉着夫君跑路,迟迟怀不上,她就得一直被困在侯府里,失去自由。
又过了三天,十月初十。
一大早起来,姜云韶第一件事就是低头查看被子里。
发现干干净净没有血迹,她开心地哼起了小曲儿。
孟星河洗漱完回房,瞅见她这么开心,笑着问她,“怎么,月信来了?终于踏实了?”
姜云韶一把掀开被子,还翻过身给他看自己干干净净的亵裤,“没来!”
孟星河弯腰在她亵裤上轻轻拍了一把,又捏了捏,“没来你还这么高兴?你不是盼着它赶紧来吗?”
姜云韶打开他作乱的手,笑眯眯地说,“现在我改变心意了,我希望它别来。”
孟星河失笑,“你呀你,怎么一天一个样?前两天还因为月信没来苦恼得半夜睡不着,今天怎么又盼着它别来了?忽然想要孩子了?”
姜云韶点头,“嗯!”
她抓着孟星河的胳膊笑,“我要是有孩子了,我们就可以把孩子交给爹娘照顾,我呢可以拐着我的夫君去游山玩水了——”
孟星河噗嗤笑出声,“合着你是希望孩子来做人质啊!把大胖孙子抵押给爹娘,换走爹娘的儿子,你这如意算盘打得还挺好,他们帮你养大了你的夫君,现在又要帮你养大你的儿子,你就啥也不干白赚是吧?”
姜云韶也笑了。
她故意戳着孟星河心口,“你才是白赚好吗!我也是我爹娘辛苦养大的啊,那孩子将来也是要在我肚子里让我生的,你就贡献了一个晚上,然后就白赚了个儿子躺着做爹,你还说我白赚!”
孟星河说不过他娘子,还因为那一句“贡献了一个晚上”弄得面红耳赤。
他没好气又拍了他娘子好几下,宠溺道,“一大早的贫什么,赶紧起来去吃饭,你不饿吗?”
姜云韶笑眯眯搭着孟星河胳膊起身穿衣,洗漱完就坐在梳妆镜前让孟星河帮她梳头发。
孟星河做到了他对姜云韶的承诺,他已经学会了好几个发髻的样式,每天都是他帮姜云韶梳头发。
就是苦了三七了……
一直被孟星河拉着练手,这些天头发都扯掉了好大一把。
幸好他是个好哄的,捧着孟星河给的十两补偿银子就开开心心去买好吃的了。
姜云韶像个精致的娃娃一样被孟星河妆点打扮,孟星河满意了,就拉着她出门。
两人今天准备去姜家爹娘那边吃早饭,刚走出韶光院,就看到了等候在院子外面的沈家三口。
“姐姐姐姐姐姐!”
殊儿一看到姐姐出来,立刻扑上来开开心心抱住姐姐。
姜云韶惊喜地一把搂着小家伙,“哎呀好殊儿,你终于舍得来看姐姐啦?”
殊儿不停蹭着姐姐,委屈噘嘴,“我早就想来啦,可是爹娘不让我来,哼!”
姜云韶抬头看向沈家爹娘,笑道,“爹,娘,这些天殊儿是不是哭闹好多回了?”
沈家爹娘还没说话,殊儿就噘嘴跺脚,“没有没有才没有!我是男子汉,我没有哭,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回头用眼神恳求爹娘,不要让他男子汉的尊严扫地。
沈家爹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们走上前拍了拍殊儿的脑袋,“就只看得见你姐姐是吧?姐夫呢,打招呼没有?”
殊儿这才施舍一般看向孟星河,可小眼神却充满了怨念,“我不想要姐夫了,姐夫是来跟我抢姐姐的,坏!”
被嫌弃的孟星河笑出了声。
他弯下腰温柔弹了弹小舅子的脑门,“姐夫不坏,姐夫最喜欢你了,来,姐夫带你去吃早饭。”
沈云殊立刻躲到姜云韶身后,“我要跟我姐姐一起,我不要离开姐姐!”
墨美娘啧了一声,把他扯过来交给孟星河,“你先跟爹和姐夫去,娘跟姐姐有几句话要说,马上就来追你们。”
殊儿再不情愿,也只能被亲爹和姐夫押着往前走了。
看着他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姜云韶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墨美娘也好笑,“别管他,这个黏人的小包袱!”
她拉着姜云韶的手指,让巧娘也先走,然后低声跟姜云韶说,“我跟你爹这几天晚上一直在郑国公府搜查。”
姜云韶蓦地望着娘,“爹娘查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