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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她!”

话说云晨和乌林两个在湖对面,看似无所事事,眼神却一直瞟在亭子那边,距离不算近,但修仙之人,目力都极好。

眼看着陈最握住鹿呦的手,云晨差点没忍住冲了上去,但又不想打扰他俩叙旧惹她不快,也就极力按压了下来,可现在看到陈最居然抱住了她的腰,他哪里还能忍得下去。

乌林也沉着脸站了起来,但云晨反应比他快得多,他才刚嚷出一句:“我凑,这小子想干嘛?”耳边就突地划过一道剑‘咻’声,紧接着眼前白影一闪,再抬头,云晨已经飞到了对面,把剑架在了陈最脖子上。

“跑这么快?狗云晨!”

乌林低骂一声,也赶忙御剑跟了上去。

寒白的剑光带着锋利的剑刃抵在了脆弱的喉骨,丝与线般的距离,只要动作再稍微大一点,就能血溅当场。

朝绝剑是一柄绝世灵剑。

云晨当年进剑冢时,不少灵剑都追着认他为主,唯有这柄剑不鸟不踩,伫立在冰川之中一动不动,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日与月般夺目的光辉。

云晨一眼看中,用拳头生生砸碎冰面,将之取出,滴血成契。

这剑刚开始还有点抗拒他,态度之傲慢和轻蔑,甚至拒绝他的触碰,但后来不知怎得又主动贴了上去,且还变得十分谄媚,让指东不敢指西的,竟是连一点绝世灵宝的傲劲儿都没了。

此刻剑刃虽未挨着皮肤,剑身自带的剑气却随着横剑的动作切入了毫厘之距,修长白皙的脖颈上顷刻涌现了一丝淡色的红线。

剑气凛冽,有轻微的刺痛传来。

陈最掀起眼睑,面色不变,只轻轻放开了抱着鹿呦的手,手腕一转,变出了一把刻雕绣鹤的白面扇,扇骨轻抬,不慌不忙地将银白的剑峰移开些许。

声音仍是哑的,却带着从容和沉静,“云师弟这般指剑相向,是打算与我切磋一番吗?”

鹿呦被这一变故惊了一瞬,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陈最脖子上的伤痕,眉间微蹙,但顿了一下,还是抬步走向云晨的方向。

可刚走没一步,手腕却又被人从身后拽住。

面对利剑横颈尚且能镇定自若的陈最,却在看她欲要离开的刹那猛地变了脸色。

仓惶间,竟连大师兄的体面都不再顾得上,更顾不得云晨和乌林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只唯恐她离去后就再也不愿见自己。

云晨看到这一幕神色更冷,胸口微微起伏,握剑的手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拼命忍住才没有再进一步。

视线胶着在两人交握的手腕上,他开口,声音低冷,没有起伏:“未尝不可,大师兄接战吗?”

乌林站在旁边皱着眉没说话。

他现在确定以及肯定,陈最这个大师兄绝对是对呦呦想法,再抬眼看了眼云晨,心情更是沉重。

他一直都知道鹿呦受欢迎,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但凡见过一面的就少有不喜欢的。

他平常收到的别人让转交给她的情书和礼物都不知凡几,从前还有一种与有荣焉感,觉得自家妹妹优秀非凡才会招这么多人稀罕。

可自从这次回宗之后,那感觉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仍然为她骄傲,却又添了丝自己都不懂的不舒服和烦躁。

现在看陈最和云晨两人的交锋,心里更是涌起一股憋闷,咬了咬牙,暗恨道:嘛的,这个狗云晨以前还说过对呦呦没有那种情谊,真是信了他的狗屁!

还有陈最这个大师兄是怎么回事?平常也没见他和呦呦怎么来往交集,怎么现在突然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了?

乌林各盯了三人一眼,最后凝在鹿呦身上,见她手都被抓的泛红,心里一急,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上前一步欲要分开两人。

哪知陈最攥地极紧,一时竟没能分得开,这下心里的火气跟打翻的炼丹炉似的,乌林也没客气,用了灵力,蓦地朝陈最袭去。

陈最虽修为倒退,却到底是金丹后期,反应不可谓不灵敏,身姿飘然一转间,手中折扇歘地挥开,挡住攻击的同时,也将微懵的鹿呦轻轻带进了怀里。

他动作极优雅,靛青滚白的长袍随着动作带起的风轻轻晃荡,越发显得芝兰玉树,温其如玉。

这怀抱极其温暖和熟悉,还有一丝极淡的柑苔墨香传来,鹿呦不可避免地僵了一下,随即要推开,却被他按着肩骨,更加紧密地压进了自己的胸膛。

陈最低了头,眸眼柔润地看着她,“呦呦……”

!!!

这一声名字喊出来,乌林和云晨齐齐变了脸色。

云晨双唇抿紧,齿痕深深刻入牙床,清澈的眸底生生滋出一股戾气,手中的剑已经快按捺不住,却又怕伤了她,没有随着乱飚的火气挥舞而出。

乌林一击未中,气极反笑:“这青天白日的,大师兄是要干嘛?莫不是想毁我妹妹的声誉不成?”

他这一说,倒把陈最说得一愣,倒是忘了,现在早已不同于以往亲密的时候了。

他垂了下眸,将鹿呦缓缓放开。

结果刚放开,云晨的剑就如同浮光掠影般破空而来,速度之快,如决堤之水,势不可挡。

陈最轻握折扇,身子后仰躲过这一击的同时,手腕转动,摇开绘有山川云雾的扇面,灵力如水倾泻,将袭来的剑气一一化解。

云晨挥剑本就有一种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美感,而陈最呢?哪怕是打着架,身姿和动作仍旧是雅逸到了极致,一时间,剑光与扇影交织,倒像是动人的画卷般。

剑气锐利,攻势凌厉;折扇柔和,却带着不可小觑的力量。一时间,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两道颀长身影,皆是飘逸出尘,犹如仙鹤展翅欲飞。

鹿呦:……

为什么又打起来了?

她忍无可忍,大吼了一声:“你们给我住手!”

然而打红了眼的两人,都没能听到这句话,目光和精神都专注在对方攻击而来的动作上。

鹿呦:……

真是,无语到家了。

她抬手祭出自己的霜华剑,身子一翩,朝空中飞去,一剑挑开了正在攻打的两人,蛾眉颦蹙,声含薄怒道:“你们两个够了没?”

她乍然出手,两人怕伤到她,俱都急急往后一退,刚要挥出的灵力和攻势也硬生生憋了回去。

见两人住了手,鹿呦双手叉腰,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大为恼火道:“你们两个!一个刚刚出关,伤才将将养好;一个渡劫失败,修为倒退,身体都不知道损成啥样了!我就不明白了,有什么好打的呀?你们要是力气多的用不完,不如去帮那些外道弟子锄锄地,倒省的待会受伤了我还得找人把你们抗回去!”

“算了,懒得理你们。”她说完,也是真的生气,转身就走,连乌林都没管,直接御剑就朝风岚殿飞去。

乌林愣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唉?你等等啊!是他们俩打架,跟我可没关系!我刚刚一直老实待着没动呢!你别把我也扔下啊!”

云晨看鹿呦生气,心里微急,正要也跟上去,可想了想,又蓦地回头,沉声警告道:“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她。”

陈最目送鹿呦身影不见,才缓缓转头看他,嘴角勾起微讽,“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对我说这句话的呢?是她的师兄,还其他什么人?”

云晨脸色倏沉,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手背青筋凸起,崩如鼓面,他没有说话,心中戾气却再也止不住,猛地一拳挥在了陈最脸上。

他胸口起伏不定,怒火难掩,“她每一次哭基本都是因为你,难道还不够吗?你还想让她以后更伤心难过吗?你连自己周围的莺莺燕燕都处理不好,就不要再来招惹她!”

陈最倒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猝不及防下,被打了个正着。

嘴角很快涌起青淤色,他用拇指擦了擦血渍,神色也终于不再绷着温和那面,略略阴沉,“我与她之间的事,你又如何能懂?”

云晨冷然一笑,“我是不懂,但我知道她和你在一起不开心,会难过,这就足够了。我今日没有对你下死手,乃是看在以往的情面上,你以后若是再敢惹她掉一滴泪,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说罢,不再看陈最一眼,转身御剑离去。

陈最静静伫在原地,眸光渐渐黯淡,他摊开手掌,轻轻擦拭上面的血迹,试图恢复成原样,就好像只要擦干净了,曾经碎裂的那份幸福也会跟着一起回来。

可血色擦不净,掌心也只剩下空荡荡的指缝,什么也捧不住。

垂下的长睫被眸中雾气晕湿,他缓缓握紧了手指,双目阖起,任由一滴泪划过下颌角,声音因为沉怒而微颤,“沈仲兰……”

难怪,难怪,前世她最后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原来那个人早已知道事情的真相。

可为何,总是会慢他一步……

他用颤抖的手指捂住心口,仿佛要将内心苦痛挤压出来,却只换来更剧烈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