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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一个多月,从初夏等到盛夏,长春仙馆的始终紧闭,里面的人,也没再露过面。

她在里面不出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胤禛沉默以对,心下既哀痛又愧疚,背地里急的嘴里都长了好几个大燎泡。

他唯恐世兰会因此心灰意冷,自己折磨自己,却又没有勇气闯入长春仙馆与她面对面接受她的厌恶与怨恨。

他害怕见到她不复爱意的眸子,也害怕直面她的冷漠与尖锐,因为那会让他觉得暗无天日,悲痛欲绝。

就这么反复挣扎了一个多月,倒是无意间知晓了弘历那小子得以允许进去请安,胤禛一惊,又有点酸酸的嫉妒,迫不及待的召了这个向来被他忽视的儿子前来问话,迎面就咄咄问道。

“贵妃眼下如何?吃得下饭吗?睡得着觉吗?可曾消瘦?精神可还好?你怎么还不说?”

弘历:“……”

我也得有机会说啊!

弘历这么多年来还真是头一回被皇阿玛召见,却没想到是在这种境遇之下。

也是头一次见向来了冷漠端肃的皇阿玛如此紧张一个人,甚至于不加以掩饰。

他思绪复杂又感慨,又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日的贵妃所言所行,猝不及防恍惚了一瞬,心下一紧,心跳都漏了两拍,面上却丝毫不敢松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恭声说道。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听闻贵妃娘娘卧病,身为人子,虽不能侍奉在侧尽孝,却也要晨昏定省,请安探视,贵妃娘娘仁慈宽和,只是精神不佳,胃口不好,时常,时常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听他这么一说,胤禛的一颗心霎时间沉到谷底。

沉默许久,他才摆了摆手,神色颓然,无力道:“知道了,下去吧。”

“儿臣告退。”

弘历微微弯着腰退出了勤政殿,到了门口,颀长挺拔的身形挺直,无意识的抬眼看向殿内,便见皇阿玛满身暮气,神情笼在昏暗中,看不清晰。

定是担心难过的吧?弘历这么想着。

与此同时,他又忍不住的转过头,目光遥遥的落在了长春仙馆的方向,眸色微闪,心情却并不沉闷。

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却隐隐知道,以那位娘娘的骄傲性子,皇阿玛即便是一往情深,想求和如愿,恐怕是不成了。

而不知为何,得出这个结论,他竟不受控制的松了口气。

尽管朦朦胧胧不愿承认,他还是不想让那位娘娘,投入皇阿玛的怀抱。

那……应该投入谁的怀抱呢?

弘历气息微顿,微微低着头,在苏培盛若有若无的注视之下,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

勤政殿内。

胤禛独坐许久,心中难过,叹息一声接着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约了年羹尧来谈话。

年羹尧此时还有点懵,不知道这个妹夫好端端的找自己做什么,只是骨子里天生缺了那根敏感神经,又担忧妹妹这么多天不给他传信儿,他索性不去猜,大咧咧的坐了下来,直接问道:“皇上传臣过来,有何要事?华贵妃娘娘可还安好?大夏天的,贵妃娘娘胃口还好吗?娘娘没受欺负吧?”

内宫与前朝存在壁垒,消息自是不可能传送自如,哪怕是来到了圆明园中,前边和后院的消息也是不互通的。

是以,年羹尧只知妹妹这么多天都没怎么传信。

虽然知晓皇后被废的消息让他短暂的讶异了一下,但也只是有些惊讶而已,在他看来,皇后的位置本来就该是自己妹妹的,乌拉那拉氏不过是平白担了虚名而已。

论起母仪天下,谁能比得上他年羹尧的妹妹年世兰?

别人都不配,只有妹妹才配。

皇后被废了,被赐死了,啊,很正常啊,有什么好震惊的?这不是应该的吗?还有,皇帝妹夫什么时候封妹妹做皇后嘞?

在线等,挺急的。

年羹尧虽然心里想的天马行空,速度比旁人都快了几十步,但他平常倒是没表现出来。

毕竟刚来圆明园的时候妹妹就教训过他了,让他老实一点不要乱想乱猜。

年羹尧很听妹妹的话,哪怕再急切担忧,也没敢直接杀进后宫的地界儿找妹妹。

不过这会儿显然不一样了嘛!是皇上主动来找他的,可不是他主动过来的!

那他做哥哥的表示一下关心,有错吗?当然没有!

胤禛这会儿倒是没有心情管他这个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心情沉重,寄希望于他们的兄妹之情,迟疑过后,才问道。

“世兰,有给你传过信吗?”

年羹尧突然机灵了一下,觉得皇帝莫不是在给他设套?略有些防备的皱了皱眉,随即大咧咧的反问道:“贵妃娘娘若是给臣传信了,臣方才还用问皇上吗?”

他莫名的察觉到不对劲,敏锐的问:“莫不是贵妃娘娘出了什么事?”

胤禛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愧疚,内疚,沉痛,踌躇,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已经害了她这么多年,临到此时心底升起的防备与顾虑,又让他惭愧不已。

犹豫了许久,他才叹息一声,有些失魂落魄的摆了摆手:“罢了,你,你去瞧瞧她吧,她一定是愿意见你的……”

年羹尧怀揣着满腔疑惑和担忧,急匆匆的往长春仙馆而去,心情从“皇帝是不是犯病了”到“艹,我妹妹是不是真的受委屈了”之间来回跳跃。

等到进了门,颂芝瞧见他的第一眼,眼泪就掉下来了,神情说不上来是放松和难受,张口只道:“大将军!您可算来了!”

完了。

年羹尧见此,心下愈发焦急沉重,脸色也沉了下来,竭力稳住呼吸:“带路!娘娘在哪里?”

他心里一急,走路都开始顺拐,但这会儿他压根不在意这些,忙走到内殿,却见自己金尊玉贵的妹妹正面色苍白、安安静静的坐在窗边,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与以往张扬明媚的样子判若两人。

年羹尧的心就跟被捅了一刀一样,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只“啊呀”一声,眼眶先湿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那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的妹妹是那样骄傲的人,何时有过这般心如死灰的模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年羹尧深吸一口气,竭力扯出一个笑脸,蹲在妹妹身边,放缓声音问道:“兰儿,哥哥来了,是不是皇帝给你委屈受了?”

年世兰看了他一眼,以往压抑的情绪全都得到了宣泄,一边哭一边说道:“他骗我,他害我,原来一直是他在害我……”

她的话说的并不清晰,年羹尧听得云里雾里,安抚过妹妹过后,点了颂芝说明原委。

听到最后,他的脸色又青又黑,眸中怒意更是深到可怕,站起身就往外走去。

年世兰怔怔之下,连忙叫住了他:“哥哥!你做什么去!”

年羹尧头也不回,咬牙切齿的说:“我去干他!我弄死他!大不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年世兰:“……你给我站住!再走一步试试?!”

年羹尧倔强的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