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敬文和张宇相对一视,道:“咱们还是力求精准些,万一出现问题,我们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张宇也是同样的心思。
蔡晓光微笑着,便开始协助张宇进行翻译工作。有了这个懂拖拉机专业术语的协助,张宇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为谨慎起见,张宇甚至陪着蔡晓光实际操弄起拖拉机。他们忙碌到傍晚六七点钟,才彻底完成了所有事情。
“太感谢你们两位了,晚上我代表工厂请客,一定要好好聚一聚。”蔡晓光完成所有事务后,无论邵敬文怎么挽留,都不让他们离开。
邵敬文不善交际,再加上年纪大了,更希望能早点回家休息。尽管蔡晓光没有硬拦他,但却硬留张宇多呆片刻。
两人的午餐并没有选在外面,他们在拖拉机厂的小食堂解决。虽然是简餐,但是蔡晓光对待张宇并不马虎,好酒好菜,十分丰盛。
三杯下肚后,两人之间原先的生分感逐渐淡去。“炳昆啊,原来你也懂得这些技术,真是一别三年,当刮目相看了!”蔡晓光对张宇充满热情地赞美道。
“晓光大哥,你是何时回到吉春的?”张宇询问。
“三年前我就回了,我爸比我还早三个月。”蔡晓光答复。
“恭喜蔡叔,苦尽甘来,你现在应该得到了重任吧。”张宇祝贺。
“还算可以,勉为其难混了个管理层的职位。”蔡晓光有点小小自鸣得意。
“周蓉难道没回来过吗?”蔡晓光突然问及。
“没有,我姐自打去贵州后就没再回来,前几天她来信说有个女儿,还附带了照片。”张宇并不愿提及周蓉。
“你姐不容易,这几年她吃了不少苦头。”蔡晓光感叹道。
“那是她自己选择的,别人也没有强求。”张宇毫不介意地回应道。
蔡晓光诧异地说:“到现在你还未曾释怀你姐姐的事?”
张宇哼笑一声道:“自从她不管家人的反对执意去了贵州,我就把她当成没这个姐姐了。”
闻言,蔡晓光显得尴尬:“当初周蓉去贵州还是我在帮的。”
“你自己也知道周蓉对你情深意浓,可是为什么还要把她推给别人?”张宇质问道。
蔡晓光喝了口酒,沉声道:“你不懂,真爱是付出而非占有。如果周蓉不爱我,我明知道自己强求也不会得到幸福。”
听到此话,张宇觉得,蔡晓光算是人间少有的明白人,他对生活的理解比起许多人更为深入。“我都快娶亲了,是我爸那边朋友的女儿。”蔡晓光突然透露。
“恭贺你。”张宇和蔡晓光轻轻干杯。
“我不喜欢她,但我知道自己必须迎娶她。”蔡晓光带着苦涩道。
张宇轻叹,回应:“人活世上不能只顾自己的私欲,总需要有所牺牲与坚持。”这话仿佛触动了蔡晓光,他略感惊讶地看着张宇,说道:“想不到,你是能理解我的知音。”
张宇拿起酒杯:“酒中的知心人。”
二人一饮而尽,满眼笑意交流。这夜晚,蔡晓光醉倒了,张宇送他回到办公室,在沙发上休息到天亮。
自这一刻起,两人的心路开始更进一步,蔡晓光常借酒找张宇畅聊,从琐碎生活谈到月色 雪夜,甚至是诗书艺术。在不知不觉中,张宇发现了蔡晓光明明有艺术的基因,他的文学追求很高雅。
时光如箭,年关将近。李素华收到了周秉义和周蓉寄来的信,得知离散六年的孩子们终于要在过年时回乡团聚。接到来信的激动之余,李素华立刻叫张宇给周志刚写一封信,请他也一同返回,好实现全家的大团圆。
很快,周志刚的回音来了,承诺这个春节期间他肯定回家。这让李素华开心得不行。同样,在收到周蓉回归的消息后,张宇特意通知了蔡晓光。但他只是简单地说了句“知道了”。新年在即,蔡晓光已在年前完成了婚事。张宇参加了庆祝婚礼,甚至还见到了他的新娘。
怎么说呢?或许不如周蓉那样靓丽,但从她的举止中可以窥见女性温婉的性格,想来与蔡晓光能过得和睦。婚后的蔡晓光身上更增添了成熟男子的魅力。
职场上,自打张宇展现出卓越的英语能力后,邵敬文对他青睐有加,几乎将整个翻译团队的责任委于他肩上。
张宇也没有辜负众望,总能精准无误地完成各项工作。临近新年休假,邵敬文忽地神秘兮兮地把张宇拽进了办公室,且还特地关门留空间谈话。
张宇一脸困惑:“主编大人,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还要锁门?”
邵敬文笑容满面,踱步而来,在张宇对面坐下,道:“小周啊!我有一个喜讯与你分享。”
听闻此言,张宇略感惊讶:“是不是给我加薪?”
但邵敬文摇头:“比加薪这件事更加出色。”
有些落寞地,张宇嘀咕:“那可不是加薪……”
不满道,邵敬文:“你真的缺钱吗?”
面对追问,张宇回应:“谁能不多些钱呢?”语气不乏讽刺。
见张宇这个态度,邵敬文假装严肃:“身为一名文艺人,不要被金钱迷失初心,要有文士的品格。”
但张宇冷静反驳:“作家也需要柴米油盐养家糊口呀。”
听到这里,邵敬文轻哼一声:“据我所知,你的薪水每个月总有七、八百的样子,还说自己缺钱。”
微笑中带着责备,张宇回应:“我的确需要养一大家子人,而且想找个大些的住处。”
邵敬文安抚道:“别急房子的事,凭你的经验,再过些年社里肯定会给你分一间公寓,不过我要告知的事,比公寓更棒。”
此刻张宇好奇心蠢蠢欲动:“主编,请你直说,有什么好事?”
面对期待,邵敬文开心地说:“咱们杂志社已经决定把这个年度的大学推荐名额给你。”
张宇愕然:“公司打算让我去读大学?”
邵敬文抽出一封公函递过去。
接过信封拆阅,其中竟是江东大学文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原来说的大学推荐名额并非空话。
邵敬文本有此诺,在张宇加入杂志之初就告知他,每年会有一次推荐到江东出版社读书的机会。而前三年名额总是与他擦肩而过。
张宇暗自感慨:“这回我真的不能错失良机。”邵敬文的话如同一记鞭策:“这不是每个人的机遇,我们看重的是你的才能。”
惊讶之情平复之后,张宇深知自身与众人的差别,他对高等教育虽抱有兴趣,却并未到热切渴望的程度。
毕竟高考即将恢复,凭借他的实力考入清华或北大也不是遥不可及。
“多谢关心我的学习,我不会让你们失望。”收拾好信封,张宇表示会好好抓住这次机会。
笑着驱散他内心的担忧,邵敬文允许他提前下班回家分享这份喜悦:“现在就告诉你爸妈去。”
回到家,郑娟正准备做晚饭,李素华和岳母忙活整理纸箱,盲棋爱好者郑光明坐在炉火旁专心致志地玩着手中的残局。这些熟悉的人群成了他在世间的所有纽带和牵挂。
见到张宇,郑娟不禁问道:“秉昆,怎么提早下班?”两人均带着不解。
一看到信封上的内容,李素华和郑母的眼中闪过震惊的神情。
张宇将通知单摊开,让所有人能看到。“娟啊,快念念,我们都识不得字!”李素华慌忙对郑娟说。
郑娟用手帕擦拭干净手掌,生怕弄脏这份宝贵的纸张。“是真的大学通知书,说是昆仔被江辽大学文学院录取了。”郑娟手指夹住通知单,看完后惊喜尖叫。
见到这个好消息,李素华欣喜若狂差点晕倒,好在郑妈妈赶紧伸手扶持。
“妈,你血压这么高,别激动。”张宇赶紧跑去给妈妈吃了血压稳压药,后者才缓缓回过神。
“周家出了个大学生了,咱们周家人终于有大学生!”李素华泪水不自主地滑落。
郑妈妈也泪流满面地开心至极,虽然很想看看那封通知书,却又怕不慎损坏。
张宇说道:“娟,春节后我就要去江辽大学报到了,往后家里的事就看你照料了。”
郑娟傻笑着:“放心吧,家中只要有我在这儿,你就安心读书好了,咱老公可是一大学生呢。”
张宇搂过郑娟,叮嘱:“你好好努力学习,将来也许也有机会考上大学哦。”
“我不成,肯定不可能,考上大学的人都那么聪明,我只是家庭妇女。”郑娟挥手否认。
“怎么不成,高考恢复之后,你报名参加就是了,一定可以成功的。”张宇语气坚定。
这些年来,除了晚上写稿,张宇多半时间都用来指导郑娟学习。以前家贫让她小时候无法上学,只会一些简单文字,看到有文化的人她就十分羡慕。
张宇便从基础的小学课程教起,郑娟格外珍视这样的机会。用完周秉义兄妹留下的高中课本,她的年纪毕竟已不算年轻,学习效果虽不明显,高中知识还算略有所成。
不过张宇明白,高考难度不高的年份,像郑娟这类人并非毫无机会进入高校。“秉昆,你现在快点打 ,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爸爸。”李素华情绪稳定下来后提议。
“妈,爸再过几天就回来了,不用这么着急发 浪费钱。”张宇回应。
“不能等,这信息必须立即传达给你爸爸,否则他会生气责怪我。”李素华从口袋里拿出几个硬币,“我没钱了的话,你这里有。”
面对这种情况,张宇哭笑不得:“妈,钱我这里有,你快收好吧。”
听着这话,李素华叹息:“这些年家里开支,全靠你的收入撑着,你的收入有多少我心里有数。”
自从成为杂志社员工后,张宇的稿酬锐减,原本每月有一百三十四的固定收入,但工厂食堂送的饭菜成了他的主要食物来源,那时生活还算过得去。
进到杂志社之后,稿酬没了指望,张宇就全靠固定工资过日子。他又贪恋美食,不愿意向李素华开口求资助,因此一直过得相当紧巴,几年来积攒不多。
对此,他的妻子郑娟并无怨言,倒是李素华时常抱怨,期待从周志刚那儿得到些补助。
但张宇坚决不接受,认为赡养老人是儿女的天职。“妈,钱你就别操心,再等等就顺当了。”将李素华递过来的钱推了回去,他说道。
心里盘算着,不说空间中的珍宝,他三年来创作的一些小说等待战争平息后出书出版,那时光版权费就能让他手握丰厚财富。“你跟你爸真一个脾气,倔强的像头牛,你是不是嫌弃爸爸挣来的钱脏?”李素华责备道。
张宇笑道:“爸爸勤劳挣的血汗钱,您自己留着将来养老嘛。等到家里真正穷困再用也不迟。”
无奈,面对倔儿子,李素华也只能收起这笔钱。“娟,跟我去邮局发 吧。”张宇对郑娟转头喊道。
“但我晚饭还没有做好啊?”郑娟一脸为难。
“午餐我自己来动手,你跟秉昆出去吧!”李素华接过厨具,俏皮地说道。
周家婆媳之间非常融洽,一方面是因为李素华天性亲和,不会使人感到难以相处;另一方面是郑娟能力出众,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以至于李素华几乎挑不出毛病。
张宇挽起郑娟的手走出大门,路上他随即问她:“家里还剩多少钱?”
郑娟露出无奈的神色:“存款只有十几块。”
“这么少?”张宇诧异不已。
郑娟解释道:“快过年了,我们得储备除夕夜饭菜、置办年货和压岁钱,所以账户里钱不多了。”
张宇皱眉:“之前公司应该会提前发放这个月的薪水,应该有个七八十元。不过上大学后,我就不能再做那份工作了,每个月只剩五块钱的生活补贴。”
郑娟低着头沉默一会儿,随后抬起头一脸幸福地说:“其实今天我还想给你说一件高兴事。”
微微出乎意料,张宇看向郑娟。“真的吗?”他说。
郑娟开心地轻抚肚皮,宣布:“我怀孕了。”
张宇猛地停下来,惊喜地看着她:“你去医院检查过了吗?”
“去了。”郑娟从兜里掏出医院的检验报告单,上面显示孕期已两个月。
张宇顿时笑容满面,抱着郑娟兴奋地原地转了几圈:“小心点,别摔着孩子。”
郑娟微笑着提醒他注意。“看你乐的。”她笑言道。
“要做父亲了,我能不激动吗?”张宇摸摸郑娟腹部,问道:“你有没有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
“我妈跟我去了医院,原计划等你回来再说。没想到你带回了好消息。”
张宇哈哈大笑:“好事连连,真是太棒了!”
可是他的笑容迅速收敛。“你担心什么吗,有孩子反而不开心?”郑娟疑惑。
“不是不高兴,主要是大学以后大多数时间我不在家,难以照顾你。还有,有了孩子之后,家里开支肯定更大。”他眉头紧皱,“要不我不上学了。”
听到这话,郑娟坚决拒绝:“绝对不行。学业一定要完成,就算不说周家,在这片子里,有几个大学生能和咱们媲美。”
思索片刻,张宇最后决定在年前把一些珠宝拿去当铺换成钱,应付眼前的困境。毕竟再过半年情况就会好转,那时赚钱就方便了。
张宇心情有些沉重地来到邮局,给周志刚寄了一份信,也告知了郑娟怀孕的消息。
新年期间,周家的氛围必定洋溢着欢乐。
当他们寄出信后,张宇和郑娟直接回家。未料,一进家门就看见了乔婶正站在那里。
乔婶一看见秉昆,就热情喊道:“孩子们回来啦!”
“乔婶来啦?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张宇客气地邀请。
“不用客气,我自己已经做饭了,春燕和她爱人还在等我回去呢。”乔婶回应微笑。
“乔婶找妈妈有什么事吗?”张宇一边招呼郑娟先帮忙看看晚上吃什么,自己留了下来跟乔婶闲聊。
对于这样的互动,郑娟十分乐意,立刻向乔婶问好后走向厨房忙活去了。
乔婶与郑娟之间有些不和,并非秘密。
自郑娟加入后,乔婶一直难以释怀,认为她妨碍了原本的佳缘——如果没有郑娟,乔春燕本该早早嫁给张宇,她闺女也不用嫁给曹德宝。这些年来,看着张宇夫妇频繁走动、名声在外,乔婶每次目睹心中都有诸多苦涩滋味和不甘。
而李素华逐渐跟郑母亲密,逐渐冷落了乔婶,两家亲戚之间的关系也因此淡了许多。
“这次我来找妈妈,是有点事想找郑姐姐帮忙。”乔婶犹豫很久,终于对郑的母亲开口道:
乔婶拿出几块钱摆在桌上说:“今年家中有两姐妹和他们的女婿要回来过年,房子真的不够住,所以我想要借郑姐姐的太平胡同那处房产暂住,我付租金。”
郑妈妈摆摆手,亲切地说:“妹妹别客气,那房子现在我们也用不上,尽管拿去用吧,租金你就留着好了,不用给我。”
乔婶看到郑妈妈愿意答应,脸上顿时显出几分喜色,她内心知道如果没有别无选择,绝对不会这么请求。随着进城的人越来越多,城里房子的需求突然增大,临近春节,乔婶难以寻找到一处房子租赁。
\"这笔钱你拿着,借了你家房子总得给点费用,有了你的同意我才放心住啊。\"她把钱硬推给了郑妈妈,后者在推搡中接下了。
然而郑妈妈立刻将这笔钱转交给了张宇。“秉昆,你拿着这钱。”她说道。
“妈妈,这钱是你的。我用不着。”张宇谢绝了,但他的意图是用这钱来补贴房子的开支。
郑妈妈正经地说:“你和光明一直在用我们的房子,才让太平胡同的房子腾了出来。这些本就应该是你们的。”
“我觉得应该给光明留下这钱,留给他以后结婚备用。”张宇打趣着光明,屋内笑声四起,房屋租赁的事于是定了下来。
“还是秉昆能力强,几年工作就有自己的房,和我家春燕不同,她现在还在澡堂做足疗呢。”乔婶看着孝顺的儿子张宇,心中有些酸楚。
“不是听说春燕晋升了吗?”李素华插话问道。
乔婶苦笑着说:“升了副主任,但还在澡堂呢,哪儿有我们秉昆工作的地方体面。那曹德宝也是,熬了多少年也没买房,只能待在最繁重的制浆岗位上,连个窝都不安稳,娶的老婆还得住在娘家。春燕跟他在一起肯定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张宇插话:“妈,曹德宝也算尽力了,这些年一直尽心尽力照顾你,何必这样批评。”
几个老夫人聚谈的内容多是家常闲事,对张宇来讲有些无趣,本想找理由退出,却意外地,话题转到了自己头上。
乔婶问:“素华,你们郑娟有消息了吗?结婚那么久还没有消息,要不要去医院查查?”
提到此事,郑妈妈脸色不太好看,刚刚帮忙借了房子就被提起这个尴尬的话题,任谁都难免心里不舒服。自周家接纳了她,外人都挑不出毛病来,唯有怀孕这一事,成为三年来无法绕过的尴尬话题。有人私底下说张宇是抱了一只会打鸣、不生蛋的母鸡。
李素华为此和邻居争执了不少次,此刻又被乔婶提起,张宇知道是无心之言。可是,素华与郑妈妈心里仍有疙瘩。
显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动了敏感点,乔婶赶紧弥补,“我家春燕的朋友里有个神医,她的孩子都是那位大夫帮忙调理成功的。我只是想着如果郑娟方便,是不是该瞧一瞧?”
李素华回应,口气有点不满:“不用了,今天早上娟子去过医院检查,现在是孕两个月了。”
这使得乔婶愈发尴尬,她只好转移话题:“哎,是哦,娟儿怀孕啦,真是太好了!如果这次可以生个男孩就好,像周家只有蓉儿这个孙女。”
这话说完,张宇暗地叹气,他觉得自己老妈的话真是一句比一句得罪人。他笑着缓解气氛:“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挺好,我都喜欢。”
李素华连忙附和:“说得对,男女无所谓,有爱就好了!”说着便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尴尬地掩饰过去。
李素花咳了咳,开口道:“娟娟怀孕了,我都还在忧愁呢,秉昆年后要开始他的大学生涯,这照顾起家里来……!”
乔婶愣住,问:“上大学?秉昆要去念书吗?”
李素花得意扬扬地从衣袋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乔婶,“没错啊,他的单位给保送,年后就出发,谢天谢地是在咱们省的吉春江辽大学。要是送去外地,咱们这日子还怎么过?”言语间流露出些许炫耀之意。
张宇理解,母亲这样做其实就是在乔婶面前显摆一番。乔婶认真看完入学通知后,脸色变得不怎么自然,可能她的得意言辞本意里也带有比较的味道,而李素花马上亮出了张宇的通知书作为回应。
即便再怎么糊涂,乔婶也知道大学生的未来远非浴室负责人能比肩。因此,她找了个借口便告辞离去了。
张宇清楚,乔婶出了名的消息大喇叭,他的事会迅速扩散整个光字片。这可能是李素花有意让她说出来的。
于是,他对李素花说:“妈,你不该将我去大学的事情告诉乔婶的。”
李素花反驳:“好事儿为什么不分享?”
接着,张宇叹息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李素花疑惑地问:“这是啥意思啊?”
“枪打出头鸟。”张宇解释说。
这时李素花似乎听明白了,却又担忧:“难道有人会为难你吗?”
张宇解释道:“嫉妒会使人头脑发热,要是我不去读书,那咱们全家反而颜面尽失。”
李素花一脸惊讶:“不去读书?为什么?”
“考虑到娟娟怀孕以及你们两位年纪已大,我不放心留你们在家。江辽大学尽管位于省内,但距离毕竟远,我可能并不能常回家看望你们。”说到这里,郑婶已经激动站起。
郑婶插口说:“孩子,这大学必须去。无论有什么困难,都得坚持,我和你妈妈身体还健朗,会好好照顾娟娟。”她的坚决不容商量。
“是,大姐说得对。我周家能出一个大学生不容易,就是有再大困难也要上。”李素花坚决表态。
然而,面对这形势张宇依旧忧心:“我只是真的不放心,去了也很难安心学习。”
这背后,张宇对于大学并不特别执着,他认为这是一个普通机遇,而不是必然的道路。明年的高考将会恢复,等他有了孩子再入学,机会更多。不过,有些原因,他不便直说,免得引起无谓的麻烦。
听见对话,门外的郑娟听着屋内的动静,手轻轻摩挲着肚子,眼泪盈眶,满是哀伤:“唉,你怎么来得不是时候呢……”
此刻,周志正在洗衣房忙碌,听到徒弟跑来找他的兴奋叫喊:“师父,有个重要的事情通知你,有你的信!”
徒儿跟随周志刚已有将近六年,却头一回看见师父这般失态的表现。
\"师父,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周志刚条件反射般答道:“我的小儿子秉昆获得大学推荐,而他的妻子也怀上了。”说着,他掩饰不住内心激动,仿佛还在享受那份喜悦,还没有回过神。
徒弟听得一脸雾水,不解道:“师父,您是指哪个儿子要去读大学?是哪个媳妇有了身孕?”
周志刚微笑着说:“是小儿子周秉昆,是他得到了大学录取,我的孙子快要降生了。”说完他小心收起了笑容,仍然沉浸于喜悦之中。
徒弟为师父高兴地说:“恭贺师父,好事成双!”
周志刚想到未来的儿子,不由自主地大笑:“我的孩子也要做爸爸了。”
然而紧接着,周志刚意识到了一个困难。“儿子要去上学,儿媳还怀着孕,家里该怎么办呢?”
他的亲家母体弱且还需依赖药物来控制血压,而她那眼睛有疾的儿子也需要照顾。儿子无疑是家中的支柱,不能有任何闪失。
见到师父神色突变,徒儿询问:“师父,发生了什么事?”
周志刚把思绪藏回心底,决定早些回家。“我想尽快回吉春过年。”
徒儿误以为这是师父遇到了好事急着回家团聚,却没料到背后的担忧。
周志刚不再洗脸,只拜托徒弟打点一下,他自己快速回宿舍整理行李,中途想起某件事,匆忙跑去发 。总共发送两封 ,一封送往贵州给女儿周蓉,另一封则交给侄子周秉义,内容相同——要求无论如何都要回来过年。因为发 的费用高昂,大部分的薪水早已回寄回家,因此并未提及张宇的好消息。
周秉义收到 时,心中疑惑。他曾通过书信明确表示春节会回吉春,并不明白父亲为何再三强调。尽管如此,作为孝顺的儿子,他决定还是提前告诉妻子郝冬梅并启程回家。
另一头,周蓉并没有当作大事,依然遵循原有的计划,先是陪伴丈夫冯化成就算回趟老家。
回到吉春那边,张宇吩咐郑娟在家里休息,他自己则取出一枚先前从小舍得世界以三十多万购买的玉佩准备卖掉换现金。出乎意料的是,在当地那块价值百万的玉佩仅值一千四百元。
尽管如此,张宇并未气馁,依然将其出售,并将钱存在银行,连当票都保存完好。回杂志社的路上,他还未及开口,就被邵敬文打断了日常的程序。
“周,你跟我出去一下。”邵敬文二话不说便拉着他出门,没告知去哪里。
原本张宇猜测是工作上的事,没想到一走出办公室,发现一辆小型汽车在街边等着,而邵敬文丝毫没有犹豫就把他带上车。这说明此次外出并非出于公事。
甚至出版社社长都不曾坐过这种车,这让他好奇不已:\"主编,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带你去见一个有权势的人物,是你得到了那位上司的帮助才能考上大学。”邵敬文透着神秘说道。
听到这个,张宇惊讶起来:“谁有这么大本事帮我?”
“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当车子停在一个庭院前,停在一个别墅前,一位老年夫妇站立门外仿佛正等候,那一刻,张宇猜出了帮助他的人的身份。
下了车,那位老人,即马守常,立即热情洋溢地迎上来。“感谢的恩人,你总算来了!”
没错,这位老人正是那次他紧急送至三一医院而没有留下名字的那个病人。这三年,马守常并未放弃寻找,意外再次找到了张宇的踪迹。
“您就是澡堂子里摔倒的那个?”张宇明知故问,好让他们对话显得自然。
“救星!你可难寻了!”马守常感激地握紧了张宇的手,满含笑意。
马守常身旁坐的是他的夫人,曲秀贞。这对夫妇热情地请张宇和邵敬文进屋,摆上花生、瓜子和果盘,反而令张宇有些感到受宠若惊。
在交谈中,张宇才了解到,当初被送往医院后,马守常一直心怀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只是那时张宇连名字都没留下,面对人海,即使身为高级领导的马守常也难以追寻这个人。
能找出张宇,归功于他撰写的故事。马守常偶然读到一本金土地杂志,被张宇的文章深深吸引,很快成为了他的忠实读者。为见自己仰慕的作者,马守常还特意去拜访了杂志出版方,并在远处就认出了张宇。
由于身份问题,马守常并没有立即与张宇相识,而是将他的故事从头到尾细细阅读,越读越欣赏。之后,马守常调查了张宇的背景,对他的才华大加赞赏,提到了他的情况给出版社的社长,尽管对方可能出于各种原因支持,但无论如何大学录取名单中有了张宇的一席之地。因此,可以说,马守常给予了张宇不小的帮助。
张宇谦虚地说:“上次帮您,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医生说,若非你迅速将老马送到医院,他的腿可能就废了。”曲秀贞削了一个苹果给张宇,并表达感谢。
“不敢当,谁看见这种事都会帮忙,我只是碰巧遇见罢了。”张宇接过苹果,避免自我膨胀。
“这或许就是我们的缘份。”马守常爽朗大笑道,丝毫没有官员的架子。
曲秀贞发现,自他们进门以来,张宇一直保持着从容镇定,超越了同龄人的成熟稳重。“小周啊,你不明白,我家老马特别喜欢你写的故事,他现在已经订阅了每期的《金土地》,专门看你的栏目。”她十分欣赏有潜力的年轻人,对张宇态度很好。
张宇客气了几句后,旁边的邵敬文忍不住赞美道:“小周的故事是我们杂志社主打的栏目之一,他不仅能创作短篇,还能撰写长篇小说。”
“哎呀!”马守常眼前一亮,问,“你有没有作品?能否借我一观?”
张宇显得有些为难:“我确实写出了一本还不成熟的小说,现在还在校对阶段,不适合正式出版。”
马守常略感失望时,邵敬文却说:“我带了小周的手稿过来。”这让张宇惊讶不已,不知邵敬文有何打算。
邵敬文从背包掏出一份稿件,恭敬呈给马守常。马守常激动接过,然后对曲秀贞道:“你把我那个老花镜拿来。”
曲秀贞愉快地起身取镜递给马守常,接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张宇的作品开始阅读。“书名叫《亮剑》。”马守常翻开第一页,立刻被其中的内容深深吸引,连曲秀贞喊他都没回应。
曲秀贞见马守常如此专注,也有了兴趣,拿起看过的手稿。就这样,二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浸。
“老马,你看完了没,要是还有没看完的部分可以让我先看。”曲秀贞虽然比马守常年轻十多岁,视力也更佳,看书速度自然较快。
马守常执着地抓着那份稿件,可见他对这部小说的喜爱深沉。“别急,慢慢来。”
“真是好书!”马守常合上读到一半的文章,对张宇微笑道:“这文章能否先放在我这里几天,看完了我会立刻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