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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一番调笑,崔祁又取了件品红长衫披在姬琮杏色深衣外面,笑道:“阿霖少年意气,最适合这等艳丽衣衫。”

“阿祁常着青衫,有仙人飘然之态,赠我以红衣,正合我心迹。”姬琮也不客气,大方收下。

“我见好友甚喜红色,又正值年少,如何能像我这山间修士般素净?”

崔祁在羽灵宗彻底脱胎换骨,从钢铁直男进化成了美妆博主,服饰配色无一不精,便是数十种绿色也能一一辨认出来。

当然,多亏老道士言传身教,不仅让小徒弟学会了拿捏女子的诀窍,也把崔祁的审美拔高到无人可入眼,造成了一代红尘剑仙至今单身的惨烈后果。

姬琮喜欢红衣,非常喜欢,那是他对卫国仅剩的回忆,是故国留下的痕迹。

“阿祁自是与我等俗人不同,不愧是仙境生养出来,白玉似的妙人。”

姬琮轻叹一声,他年岁短,漂泊时日却长。

“依我看来,阿霖倒与老道士投契。”崔祁真心说道。

“深山幽静,却也谈不上仙境。”

清鸣山种满了梧桐,翠竹,练实这些凤凰一族喜爱的灵植,四季如春,步步园林,奇花异草数不胜数。

放到后世,门票绝对要三百一张。

“能安稳下来不缺衣食,自由自在地,就很艰难了,哪里还敢想其他呢?”

姬琮对崔祁的自谦不太满意,大多数人生存都拼尽全力了,怎么会有奢望呢?

“山林孤寂,修行清苦,也不是人人皆可的。我等隐士终老一生,无所建树,下山数月,才见红尘。”

崔祁虽然不爱读些文绉绉的经史子集,但到底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在道玄百年,羽灵宗乱七八糟的书也都念过,又抄了好些日子的书,自有一套见解。

“天下怎会有万全之法,都说苍生苦楚,却不知这苦也不相同。”

“是啊,有些外表看着光鲜,内里已经腐烂。”

姬琮削去走神写错的字,血色粘上枯黄的竹简。

“阿霖,你出血了!”崔祁连忙从衣袖拿出块湖蓝卷云纹的帕子包好伤口。

“无妨,只是小伤,用绸缎太奢侈了。”姬琮脸色骤然惨白,他晕血,一见到血就想起父亲死前的惨状。

唐国,相府。

赵婴做事力求稳妥,细细盘点军需物资后拖着疲累的身体回了宅子。

“良人,饭食热水都已备好。”

面容寻常的妇人穿了件苍色麻布曲裾,捧着陶壶,立在赵婴身旁。

“辛苦了,盐。”

赵婴匆忙吃了小半碗汤饼,外袍都不脱就倒在床上,很快睡熟了。

名字唤作盐的女子撤下矮几,蹲在外面几口吃下一大碗汤饼,继续操持家务。

她不过一个夫长的女儿,习惯了操劳的生活,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想,只要照顾好忙碌的良人,她很满足这样的生活。

虽然赵婴很忙,很少会叫她的名字,盐也是高兴的。

她的良人年纪轻轻身处高位,又生了副好相貌,家中只有她一个,不嫌弃她粗俗的举止,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盐是个知足的人,她的名字代表了父亲的渴望,现在她过的已经比父亲的想象好了几倍,让老卒脸上倍添光彩。

唐王秘密见了一个戴着白色面纱的黄衫女子。

女子身形娇小,梳着少女的发髻,音色却是带着沧桑的沙哑。

“元,你再这样下去,很快就能见到我们那个满腹算计的父亲了。

女子很不客气。

“阿姐,我知道了,这不是最近忙嘛。”唐王声音发软,神色放松,俊秀的脸现出真诚的笑意。

“若不是昇说你又累的大病,我也不会这么来看你。你已经而立了,少让姐姐操心吧。”

女子勉强笑了笑,招人的桃花眼空洞无神。

“我不能离开太久,记得好好吃饭。”说罢便消失不见。

她的身份极度敏感,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千面司掌司,唐国无缘无故消失了几十年的公主,缃。

她与昇是唯二的幸存者,多年来一直在暗处,执掌千面司。

同时,她也是唐王最信任的人,从小保护着身体虚弱的公子元,现在则保护唐国的情报安全,劳苦功高。

因着千面司的特殊性,缃的行踪成谜,平时几年都见不到她。唐王想念姐姐,只能叫公子昇传信,等待几句简短潦草的问候。

若非太过担心弟弟的病,缃决计不会出现在王宫。

四月初一到了,大宫女天不亮就守在宫门,等待着日出。

“息,这么急不可耐吗?”

卫王在宫门处等了一夜,胭脂色的丝袍粘上灰白的砂石,阴骘的双眼通红,妖异瘦削的脸颊诡异地肿着。

“哥哥,这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何必做得如此难看。”

息穿了件越国流行的素色纱衣,外面罩着秋香色的旧披风,腰间跨了口刀,没戴头面,只绾了个高髻,整个人素气的很。

“我只是想再看看你,息。”

卫王语调凄凉,面色愁苦。

“宫里暗探不少,哥哥要小心。贵族们只要利益还在,就不会有动作,暂时可以不管,等待他们自取灭亡就是。”

息知道唐国探得她的真实身份后必有动作,但她有自己的本事,叮嘱兄长一番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卫王呆愣愣的,望着妹妹决绝的背影,不由暗暗落泪。

“大王,唐军已经到了益阳。”

内侍声音颤抖,军情紧急,不然谁愿意来触这疯子的霉头。

“按之前的安排就是,传令,马上开朝会。”

卫王璧恢复了冷静,王袍随意地撇在地上,精白的砖石开出血色花朵,糜烂却艳丽。

“唯!”

内侍如蒙大赦,恨不能飞起来。

唐国那样大动静,卫国如何不知。只是国内贵族心有他意,不想出力,卫王只好在几处险要设了伏兵,再威逼利诱一番,让他们安心征战才好。

白竹时隔一年再上沙场,心神激荡,血都要烧起来。

他稳坐大营,正与幕僚,军将商议。

“几处险要都已埋伏军马是意料之中,卫王精于算计,大家有什么想法?”

白竹轻抚短须,面色冷静,只是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的心情。

“偷渡巽陵,断其粮道!”开口的是位老者,他声音洪亮,语气坚定。

“狐公好谋略!”

老者名叫狐衾,大半生都在军中度过,参与过的大小战役不知多少,练出了满腹老辣计谋。

策略虽定,却不可一成不变,座中个个都是久经沙场,见惯风霜的。

只见数人围着舆图继续钻研,斥候一批批地派了出去,人人衣不卸甲,个个斗志昂扬。

李剑珣几个被派到环龙峡,山高路险,丛林茂盛,闵水奔腾呼啸,好一个险境。此地刚好处在唐国必经之路,两百卫国精锐驻扎多日,静待军功上门。

“果然有埋伏,珣,你脚程快,走小道告诉将军。”

李剑珣也不磨蹭,立刻钻进林子窜了出去。她步伐虽快,却一点声音也无,轻盈敏捷,可见训练下了苦功夫。

卫国,王宫。

满堂哀色。

许多人都认定唐国秣兵厉马是为攻打越国,因而都不同意出兵之事,现在兵临城下,益阳被围,大家都要断条财路。

仅有卫王提拔的寒门士子站的笔直,居高临下地看着丑态百出的贵族。

“诸位都知道了,寡人也不再叙述,今日须得下定决心,是战是和,是胜是负,都看列位肯不肯出力。”

卫王的话直白,意思也明确,他看这些累世公卿的贵族不爽很久了,可惜他们根深蒂固,轻易撼动不得,只能徐徐图之,而今略有成效,至少教他们怕了卫王这个随时杀人的疯子。

“我等尽全力支持!”

景雍咬牙上前,都是老狐狸,一点就透。卫王要他们大出血,削弱朝中贵族势力,可为了保住铁矿,却是只能认栽。

“那好,治粟内史,你来负责此事。”

卫王见几家贵族满脸恨意,苦闷心绪霎时开朗,一挥衣袖便退了朝。

留下几个穿着海棠绸衣的贵族咬牙切齿,捶胸顿足。

“诸位,请吧。”

治粟内史是个面皮白净的读书人,言语间咄咄逼人,态度也不甚恭敬,叫受惯尊敬的公卿们极为不悦。

形势逼人,几人恨得咬碎牙齿,却也只能和血吞了。

“治粟内史,请。”景雍压着火气,一行人迈着官步,急匆匆地回了宅院。

“回将军,环龙峡有伏兵两百,都是精锐。”

李剑珣气喘吁吁地回了唐军大营,道路不平,山高林密,她身上多了几道刮伤。

斥候因着要方便行动以及铁的缺乏,都是不着甲的,只穿着两件布衣长裤,一双褐色长靴,腿绑得很紧。

“果然如此,你先下去吧。”

军中长史听完便让她下去休息,唐国军令严正,不许苛待士卒,否则会被夺爵,是以军中长官都会体恤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