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彭红杏去办公室,叶墨珲倒是有正事。
江焘出事之后,江焘分管的这些部门的干部要调整。
建设局的局长,瞿斌相中了彭红杏。
据杨琼说,原先江焘在任建设局局长的时候,彭红杏是建设局建设股股长。
后来为了给江焘的关系户让位,江焘推荐了彭红杏到了区政府,当秘书五股的股长。
随后江焘自己提拔上来当了副区长,为了用自己人,又把彭红杏安排去了机关事务管理中心当主任。
彭红杏等于是一路被贬出来的,幸好后来卫仆东还比较赏识。
叶墨珲看过彭红杏简历,她在建设局各个股室都干过,曾经也当过建设中心的副主任。
瞿斌看了彭红杏的简历,接触了两次,觉得不错,就让叶墨珲和彭红杏谈谈,看看彭红杏自己的意愿。
彭红杏听叶墨珲开口,就说,“领导,不瞒您说,我在机关中心挺好的,我就一干服务工作的,而且建设局我离开也好几年了,情况也没以前那么熟悉了。”
叶墨珲说,“跳出舒适区嘛,我到渤江,跨度更大。”
彭红杏说,“您不一样,您年轻,又是清大高材生,还做过外交官,又有部委经验,要适应地方工作,对您来说就是三只手捏田螺。”
叶墨珲笑道,“我还嫩着呢,所以需要你们各位的支撑,在我眼里,你就是我姐姐,我到渤江第一天,就是你给我安排的。”
彭红杏说,“安排得您不满意,我的错。”
叶墨珲摆手道,“没有的事,我那是个人问题。”
彭红杏已经听说了,区里有人传言,叶墨珲的女朋友原先在重大办,现在两个人为了在一起,跳槽去企业了。
彭红杏说,“领导有好事。”
叶墨珲想到祝玫,微笑道,“缘分到了。”
彭红杏说,“难怪领导越来越容光焕发了。”
叶墨珲说,“渤江的水养人。”
彭红杏笑道,“渤江的姑娘更养人。”
叶墨珲说,“您也是渤江的优秀女性,后续开发建设的事情很多,建设局局长很关键。”
听叶墨珲说建设局局长,彭红杏倒是一愣,她以为和她谈话,是让她回建设中心当主任,或者,转个实职,当个副局长,可居然是局长?
叶墨珲见她反应很意外,笑道,“瞿书记很欣赏你,杨书记也推荐你,让我来问问你意见。”
彭红杏说,“这,我没想到。”
一个区里,正科实职的位置就那么点,以前都是给领导的心腹安排的。
要能干成事,还要有关系,还要塞到位。
她这么多年来,给这个让位,给那个让位,都让成习惯了,突然好运砸到她头上,还让她有些转不过弯来。
虽然说机关事务管理中心也是个肥缺,但那是服侍人的活,还经常吃力不讨好,招来别的部门的埋怨。
而建设局不一样,她一直就是干建设这一行的,情况也熟悉。
关键是,回到职能部门序列了,今后还有晋升的空间。
彭红杏还沉浸在好运降临的不真实感中。
叶墨珲看了看她。
彭红杏回神,说,“我就怕自己干不好,辜负领导的希望。”
叶墨珲微笑道,“不会,我相信瞿书记的眼光。后续组织部门会去考察,该走的流程也会走,工作暂时先交接给余章平主任。”
彭红杏应了声好。
和彭红杏谈完话,叶墨珲给瞿斌打了个电话汇报了劳动节期间的工作情况。
瞿斌同他说完了工作,还想说什么,却停住了。
瞿斌问,“过节都没有休息吧?爷爷还想让你们去家里坐坐,等着你的好消息。”
叶墨珲看了看日历,说,“五月四日我想请半天假,可以么?”
瞿斌说,“好。有好事,要给两边家里都报一声。”
叶墨珲应了声是。
五一可真是个劳动节啊,叶墨珲感觉比上班还痛苦。
未婚妻发来消息,问他什么时候结束,说要来接他。
叶墨珲把笔一扔,回复:要,很想要。
好好一条消息,非要开车。
祝玫也是无语。
开车的人是她好吧?
祝玫把车开进了区政府大院,楼下站着余章平和裘亦新。
祝玫下了车,和二人打了招呼。
余章平笑问,“祝总这是回娘家了?”
祝玫道,“托二位领导的福,来接叶区下班。”
裘亦新开玩笑说,“我们托领导的福,来加班。”
祝玫大笑说,“我会转达您的意见的。”
裘亦新连忙摆手说,“开玩笑的。”
两个人原是在楼下巧遇,裘亦新最近为了繁星的项目,也是费心费力,经常加班加点。
祝玫刚好把项目推进的情况和他聊了一会儿,余章平见二人聊工作,却也不走,就在一旁站着。
聊了没几句,叶墨珲下来了。
祝玫刚好拉着未婚夫,把一些需要协调市里部门的事,同他说了说。
叶墨珲怨念地想,以为下班了,没想到还是加班。
未婚妻是个工作狂,这日子可真不好过啊。
叶墨珲倒是对余章平说,“明天上午,我请半天假。”
余章平知道叶墨珲已经请了婚假,他一愣,想着不是一周吗?怎么变成了半天?
祝玫连忙对余章平疯狂眨眼。
余章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好的,有事我向您汇报。”
接了叶墨珲,祝玫抬手示意他坐驾驶座。
在下属面前,叶区长保持着绅士的风度,乖乖上车,为祝总开车。
两个人面露微笑,同余章平和裘亦新道别。
叶墨珲咬牙切齿问,“为什么是我开车?我加班好辛苦的。”
祝玫也皮笑肉不笑的回复,“谁让你爱开车,多开车就累了,累了就没那么要了。”
叶墨珲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生命不息,要不能停。”
祝玫道,“蓝色小药丸吃多了伤身。”
叶墨珲说,“我不需要,你不要质疑的我能力,需要验货的话,随时,我们也可以解锁野外场景,车震场景,你选,我都能配合。”
祝玫说,“你玩得可真野。”
叶墨珲道,“我只是换个背景而已,哪里野了?增加点趣味,不然我怕你出轨。”
祝玫,“请讲人话。”
叶墨珲,“我怕你太受欢迎。”
祝玫,“总比你荒淫要好。”
叶墨珲说,“你可以嘲笑我,但不能污蔑我。”
祝玫不和他打嘴炮,问他,“副区长人选,是不是竞争很激烈?”
叶墨珲说,“当然。”
祝玫问,“余章平和裘亦新,还是裘亦新胜算大一些吧?”
叶墨珲说,“其实岗位很多,余章平也好,裘亦新也好,关键是谁为他们去领导面前说话。”
祝玫笑吟吟说,“难道不是你吗?”
叶墨珲挑了挑眉道,“我才不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裘亦新和余章平各有优点,如果问我,我会推裘亦新,但这样,余章平怎么办?最理想的是,两个人都提拔,可是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所以,我选择,抱老婆。”
祝玫啧了一声道,“看把你出息的。”
叶墨珲说,“老婆还没到手呢,是这么怂的。”
脸呢?这人的脸呢?
叶墨珲说,“从你个人感情上,你肯定推裘亦新,对不对?”
祝玫说,“当然。”
叶墨珲却说,“可是这样,会造成一片人躺平,余章平也算是区里资深元老了,虽然能力不强,但资历深,也勤勤恳恳,如果不论资排辈,其他人也会有想法,我想市里会平衡的。”
祝玫说,“所以权力寻租就有了空间。”
叶墨珲道,“没有完美的制度。”
祝玫啧啧一声说,“乌合之众。”
叶墨珲道,“是啊,人历来如此,在群体里必须放弃个性,同时也放弃了个体独立时候的责任感。”
祝玫道,“但人多势众让人产生了盲目的力量感。”
叶墨珲说,“我偶尔还是会清醒一下的,人不能酒色财气样样都沾,我沾个色就够了。”
祝玫一翻白眼说,“你怎么不说财呢?”
叶墨珲说,“你占了,我怎么敢占,你在我们家什么地位?”
祝玫反问,“什么地位?”
某人抬手,托了托,示意祝总地位崇高。
祝玫哼了一声道,“我不喜欢上位,太累。”
这,到底是谁在开车???
叶区长认命说,“我明白,我明白,我会坚持体育锻炼的。”
祝玫忍笑。
她说,“今天沈钰菲来找我,说起她老公的事。”
叶墨珲知道沈钰菲老公的事,就问,“怎么样了?”
祝玫说了情况,并道,“她还是想不通,觉得他老公只是站错了队。”
叶墨珲说,“这事情,就是阴谋论者见阴谋了,你怎么看?”
祝玫道,“与其没有切实证据的攀咬别人,不如安顿好自己。”
叶墨珲说,“他老公受贿金额定了吗?”
祝玫说,“50万,让她退赔,她却去四处找关系,又亏了一笔。”
叶墨珲嗤笑一声道,“她老公这才是真的降智以求,明知道受贿行贿违法,但想着别人都那么干,他也这么干,难道他收钱的时候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吗?沈钰菲也是,积极退赃退赔,就可以减刑甚至考虑不起诉,但她却给骗子送钱,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祝玫说,“是啊,我也不好意思戳穿,其实,不要管别人收不收,自己只要收了,就没什么好怨的,无非是觉得,没查到别人,查到自己,点太背了。”
叶墨珲笑了笑道,“所以你说她老公冤枉么?其实不冤枉。会觉得不公平,无非是觉得自己在不公平之中,被摆在了不利的位置上了而已。”
祝玫说,“她老公当时当上所长,其实她一开始还挺开心的。但上次我们去皇玺那次——”
祝玫说到这里,瞥了他一眼。
叶墨珲的袖子挽起,手搭在方向盘上,哼哼了一声。
吃醋的样子,是真的蛮可爱的。
祝玫说,“那俩小帅哥的确蛮帅的。”
叶墨珲解开了衬衫的扣子,说了句,“你的审美有问题。”
祝玫说,“是啊,吃多了山珍海味,也想搞点清淡的。”
叶墨珲说,“我也可以‘做得’很清淡。”
祝玫气笑,问,“什么叫‘做得’很清淡?”
叶墨珲说,“比如,动作慢一点。”
这车是真的开在高速上。
祝玫不理他,继续道,“反正那次之后,她应该也明白的,在她老公那个工作环境里,要往上爬,必然要走歪门邪道,风险是很大的。再说杨南真,为了一个月两万块的收入,当打手,绑架勒索,他难道不知道那是犯法的吗?只是觉得没人管,来钱快,别人搞野路子,我也搞野路子,谁知道后台倒了,保护伞没了,自己也进去了。”
叶墨珲道,“所以制定更完善的制度,创造更廉洁的政治生态意义就在此,但永远没有最完美,所以永远可以有事可做。”
祝玫笑道,“你不用担心失业了。”
叶墨珲嘟囔说,“我只想退休。”
两个人一路拌嘴闲聊,车一路往乐安源村开。
为了一个话题的争论,叶区长错过了一个路口。
祝玫道,“去凼山口看看吗?你说现在还有人趁着过节收过路费吗?”
叶墨珲说,“去看看。”
反正已经错过了路口,两个多管闲事的人从下一个路口下了高速,转过国道和乡道,一路上车也不多。
沿路,是凋敝的乡村。
五一节,乡村里,人也不多。
祝玫问,“还讨厌乡下吗?”
叶墨珲说,“怎么会呢?悠闲生活,隐居山野,多么理想的状态。”
祝玫笑了笑,说,“小时候不是挺讨厌吗?”
叶墨珲说,“谁还没有不懂事的时候了?”
车一路开,这一路,平平安安。
叶墨珲说,“上一次好像是十一吧,收了那么多年,这过节说不收就不收了?”
祝玫说,“人都被抓了吧?”
叶墨珲说,“是啊,看守所人满为患,方诚真可怜,接了个烂摊子。”
祝玫道,“从头收拾旧山河。”
山河是收拾了,床铺也收拾了。
晚上,两个人躺在一起,实践了一下,什么叫‘做得’清淡一点。
温柔,才是一段感情最好的底色。
情到酣时,他问,“我和他比,谁更清淡一些?”
祝玫咬着他的耳朵问,“你喝多了么?在说什么?”
叶墨珲说,“如果我说我很在乎,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懂事?”
祝玫说,“如果我说会,你打算懂事一点吗?”
清淡变为浓烈。
他说,“老婆,我想到你有过曾经,我会吃醋。”
祝玫说,“你就当我是饺子吧。”
叶墨珲咬了咬她的唇说,“你在想什么?你想做我嫂子?”
祝玫一愣。
叶墨珲说,“好玩不过——”
祝玫,“我呸,你这人脑子里都是什么?!我是说,你拿我当饺子,蘸醋吃!”
叶墨珲说,“我不想让别人看你,琮哥也不行,更不要说,某书记,某董事长,某些,嗯——”
祝玫说,“欲加之罪。你说的谁,我一个都不认识。”
叶墨珲说,“要不要用一下记忆恢复术?”
祝玫喂了一声问,“你喝大了吗?怎么胡言乱语?你要不先出去?”
叶墨珲贴上来说,“不,就不出去,看到你就醉了,想醉死在你这里。”
祝玫问,“是啊,亏得我名字里有个玫字,替身文学,我是主角,柳梅儿的玫。”
叶墨珲说,“老婆,我知道你不会吃醋,我总觉得……”
听他欲言又止,祝玫问,“觉得什么?”
叶墨珲说,“觉得你不会吃醋,不在乎我。其实我一直想问。”
祝玫道,“问,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叶墨珲抱紧了她说,“我怕的是你后悔,你那么好,你也曾经有过那么爱的一个人。跟了我这样一个人,你未来不会后悔吗?”
祝玫问,“你是什么样一个人?”
叶墨珲抱着她,不说话。
祝玫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问,“如果我说,要不算了,你怎么说。”
叶墨珲望着她,那样子,让祝玫心软。
祝玫笑了,贴上他说,“你这人其实挺傻的,看着满不在乎,心里比谁都在意。你呀——”
那颗心,柔软又自卑。
她抱住了他。
他的温柔气息,让她深吸了一口气。
她突然笑了起来。
叶墨珲问,“笑什么?”
祝玫说,“你这人看着犟头倔脑的,居然也会不自信。”
叶墨珲哼了一声,对着她锁骨的疤痕,吻了一遍又一遍。
他道,“说实话,谁家老婆有个谈了十几年的男朋友,都会不自信的。”
祝玫说,“哪儿有十几年,你还二婚呢。”
叶墨珲说,“那能一样么?”
祝玫啄着他的唇说,“懂不懂翻篇?懂不懂?”
叶墨珲说,“我怕你后悔。”
祝玫说,“你让我安心。”
听到这句,叶墨珲越发贴近她。
彼此的欲望,点燃了这一晚的夜幕。
星火燎原,在寂静中燃烧。
轻烟淡雾之中,叶墨珲累过了,四仰八叉躺床上,餍足地吻了吻她说,“哎呀,以后不吃清淡的了,这清淡口的,怎么吃了会说胡话呢?”
为了挽尊,他也是尽力了。
度数低也是会醉的。
清淡也是会累的。
两个人当晚,过了一个辛苦的劳动节,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