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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如懿的关系,皇帝对永璂这个儿子极为冷淡。

哪怕如懿已然离世许久,他对待永璂也依旧未曾展露丝毫和颜悦色。

永璂便在这般压抑的环境中,苦苦支撑了十年。

命运的车轮并未停止倾轧,他最终还是未能逃脱厄运,即将走上他兄长们的老路。

乾隆四十一年正月二十八日夜,永璂卧于榻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床帐,身侧福晋们的啜泣声此起彼伏。

此刻的他,已是弥留之际。

屋里烛光昏黄,打在他的脸上徒增几分凄清。

“爷……呜呜呜……您务必撑住啊,妾身已差人进宫通报,您再坚持坚持吧……”

福晋悲恸万分,泣不成声,手中的帕子早已被泪水浸透。

永璂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强弩之末。

他年仅二十五岁,却在长年累月的惊惶恐惧笼罩下,终是一病不起。谁能想到,他竟也踏上了几位兄长的覆辙。

大哥、三哥,如今再加上他……

自己这般“不孝子”离去,皇阿玛或许会深感欣慰吧?

皇阿玛心真恨啊,活活逼死了三个儿子。

永璂在心里想着,他都快死了,也不管这些是不是大逆不道了。

“莫要去了……此刻宫门已然落锁下钥,他们是进不去的,况且皇阿玛亦不会来见我……咳咳咳……福晋,是我拖累了你……”

永璂望向因他而痛苦万分的福晋,目光中隐隐透着一丝怜惜与愧疚。

皆因皇阿玛的冷漠相待,他的福晋在兄弟几人的妯娌之中地位最为低下。

每至宫宴,她总是在众人面前难以抬头,受尽冷遇。

而今,她怕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会因他的离去而悲恸痛哭之人了……

“爷,您切莫再说此等丧气之语,您总归是皇阿玛的亲生儿子啊……”

福晋深知永璂这些年所受的苦闷,见其如此消沉,心中不忍,出言劝慰。

永璂所言不虚,宫门一旦落锁下钥,若无紧急诏令,决然开启不得,何况他又是这般不受皇阿玛待见之人。

“你莫要再安慰我了,我于皇阿玛心中是何地位,我心里自是一清二楚……若能选择,我若不是皇额娘之子,该有多好……”

永璂凝视着帐顶,弥留之际,对如懿这位母亲的怨愤依旧萦绕心头,难以消散。

他既恼恨皇阿玛,亦埋怨皇额娘。

既不喜爱于他,又何必带他降临此世?

皇额娘故去后,皇阿玛虽恢复了她的皇后尊位,他曾暗自期许,皇阿玛会因而对他心生几分怜悯,却未料想,依旧对他冷漠如初,毫无暖意。

这般多年来殚精竭虑、担惊受怕的日子,他着实已受够了。

“爷,此等言语万不可出口啊……”

福晋声音沙哑,话语间满是小心翼翼。

在这大清以孝治天下的纲常之下,这般话语若传至皇阿玛耳中,恐生不测……

“哼!皇阿玛对我这亲生儿子向来不闻不问,自是不会在意我究竟说了什么……”

永璂言辞间的怨愤愈发浓烈,只觉身心俱疲。

“爷,这绝非您之过错啊……”福晋脸颊上的泪珠尚未滚落,听闻永璂这般言语,也只能带着几分无力地轻声抚慰。

“罢了,我大限将至,还思索这些又有何用。只是苦了你了,日后恐难免遭受刁难……但愿皇阿玛念在我英年早逝的份上,能对你们稍稍宽容仁慈些……”永璂喃喃低语,话语中满是对福晋的愧疚与担忧。

困倦之感如潮水般袭来,终是带着满心的惆怅与愤恨沉沉昏睡过去。

福晋止不住地抽泣,于床前寸步不离,悉心守护。她不时地轻触永璂的手,俯身倾听他的鼻息,生怕有丝毫差池。

永璂就这样在睡梦中带着满心的怨恨与不甘,悄然离世。

直至辰时,福晋于迷迷糊糊间苏醒,抬眸望去,却惊觉眼前之人已然没了气息。

“爷……”

福晋悲痛之情如决堤洪水,再也抑制不住,那凄厉的呼喊声仿若要冲破这屋宇的禁锢,直直刺向云霄,在屋内久久回荡。

“贝勒爷去了……”

府中上下侍从们也随之悲声哭泣,刹那间,整个贝勒府被浓重的哀伤彻底笼罩。

府门之上,侍从们手脚麻利地挂上了那早已精心预备妥当的白布。那惨白的颜色在晨风中瑟瑟飘动,整个贝勒府沉浸于一片缟素之中。

至此,如懿留在世间的唯一骨血,于乾隆四十一年正月二十八日丑时溘然长逝。

正月二十九日卯时,养心殿。晨曦微露,皇帝正与嬿婉用早膳。

“皇上,大事不好,十二贝勒府上前来禀报,十二贝勒爷,他……去了……”

进忠神色匆匆,脚步急促,奔至近前,连行礼参拜都顾不上。

皇帝当年看在永琪的情分上,才赐封永璂为贝勒,且未拟封号,故而众人皆称其为十二贝勒。

皇帝手中握着筷子的动作猛地一滞,片刻后,缓缓放下碗筷,回过神来,唯有一声悠长的叹息幽幽传出,在寂静的宫殿中回荡。

“这可如何是好,永璂正值年轻力壮之际,怎会突然……皇上?”

嬿婉一早便搁下了手中碗筷,微微蹙起眉头,目光投向皇帝,眼中满是探寻之意。

却见皇帝神色平静,仿若未闻,只是继续抬起筷子,从容地将碟中菜肴送入口中。

那模样就如同听闻了一件稀松平常之事,她淡声道。

“既已去了,便妥善操办丧事。传知内务府……皇贵妃,此事便由你多加留意。”

他话中冷漠,听着令人胆寒。

“臣妾遵旨。”

嬿婉与进忠对视一眼,点头应下。

“嗻。”

待进忠退下之后,皇帝方转向嬿婉,缓声道。

“朕这个儿子……唯一的过错,便是有如懿这般不明事理的额娘。”

他面色镇定,波澜不惊,言语间似对这个儿子毫无情感羁绊。

然而,未等嬿婉回应,皇帝却像是陡然间没了食欲,将筷子轻轻丢回桌上。

“朕没了胃口,吩咐他们撤了吧。”

皇帝有些心烦气躁,没由来的就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