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归气,失望归失望,晚饭还是要吃的,毕竟赶了一日的路,张文进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当他洗完衣服拎着湿漉漉的捕快服回到县衙,一进门立刻被县衙后面传来的阵阵肉香吸引。
“新来的,准备吃饭了。”在草房门口刘快嘴向张文进招招手,径直向后院而去。
张文进答应一声,将湿衣服晒在院中后,寻着肉香小跑着来到后院。
刚进入后院,就听到胡捕头喊道:“文进,快来见过鲁大人。”
院中放着一张桌子,一位私塾先生模样的中年人坐在主座上,胡捕头和刘快嘴相陪,一阵风李成正端着一大泥盆肉走过来。
“张文进见过鲁大人。”张文进急忙来到桌旁,向私塾先生模样的鲁大人施礼。
“鲁大人,这就是我跟您说的张文进。”胡捕头转头看向鲁大人道。
“好,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咱们这里不比别处。只要好好干吃饭还是不成问题的。”鲁大人看着张文进,面色和蔼的说道:“找地方坐,不要见外。这里就咱们五人,没那么多规矩。”
张文进看看四周,见真的只有五人,便诧异的坐在桌旁。
“大人,您要不要说两句?”胡捕头问道。
“好,今日咱们打打牙祭,一来是给胡捕头和张文进接风,二来咱们也好久没吃到肉了,给大家解解馋,开开荤。李成去把我的好酒拿来。今日高兴,咱们喝两杯。”鲁大人大声道。
众人一听,立刻兴奋起来,不一会儿,李成取来一坛子酒,给众人每人倒了一杯。
“来,干了此杯。”鲁大人举杯,众人应承着,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文进喝了一口鲁大人的“好酒”,感觉还没有村里卖的兑了水的散装酒好喝,见大家喝的畅快,他强忍着将酒咽下。
“胡捕头,明日这一关就看你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鲁大人开口道。
“大人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此事办好。咱们还有多少银两?”胡捕头问道。
待到胡捕头问完,李成和刘快嘴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向鲁大人。张文进也不好意思再吃,放下手中的肉骨头。
鲁大人看了眼众人,底气不足的说道:“咱们的银两也就够再维持个把月,要是再没进项,就要喝西北风了。”
张文进听完,感到十分诧异,心道:“县衙要关门吗?不会吧,我刚来就要散伙?”
“是得想办法收些钱上来了。村里的税钱好几年没交过了。”胡捕头叹了口气说道。
李成和刘快嘴低下头心里各自打着算盘。
鲁县令又喝了一口酒,起身向大家告辞,回去休息了。
“胡捕头,咱们大人……”张文进见鲁县令离去,问道。
“别提了。鲁县令也难啊!早年考了举人,后来入赘到了一个大户人家,大户人家见他有些学问便捐了些钱,替他买了个官。但咱们大人清高,不愿意迎来送往,便被排挤到了云居县。
开始几年,大人的岳丈还支援些钱,后来见他没有什么作为便断了他的钱路。云居县吃不上饭,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鲁大人不愿夫人跟着受罪,便将其送回岳丈家居住,一起来的师爷因为此地太穷,又多山贼,没过几日也跑了。
鲁大人是做大轿来的,现在只剩下一头瘦驴。岳丈一家对他态度也一泻千里,咱们大人都不敢登门。都说一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但谁又知道咱们的苦啊!……”刘快嘴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堆。
胡捕头并未阻止刘快嘴,不待他说完,已经借着酒劲提刀在手到了院中舞起刀来。
“县衙中的差役都走了,就剩下你们?”张文进问道。
“是啊!胡捕头是好人,但这世道就是这样越是好人越受欺负,他是被排挤的无路可走,随着鲁大人来云居县的。算是元老级人物。”
刘快嘴说着看向李成,李成只管吃喝,并未有说话的意思,刘快嘴伸手打了李成一下道:“慢点吃,给我留点。”
“新来的,你知道咱们云居县什么最多吗?”刘快嘴随手捞起一块肉,问道。
张文进摇摇头。
“刁民、山贼和死人。”刘快嘴说道:“想知道为什么吗?”
张文进急忙点头。
“咱们云居县原本只是有百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子,大隋与咱们大唐开战,不少隋朝的官员和残兵逃到此地落草为寇,因此此地的山贼多如牛毛;另外穷山恶水出刁民,云居县最不缺的就是刁民,大街上卖早点的都敢骂咱们几句,一言不合就开打;之前唐军来此地,经过一场大战收复了云居县,为加强管理便设立了云居县衙,但是这几年县里的刁民和山贼大战不断,咱们被刁民和山贼夹在中间,两边不讨好,混战中没少死人。
哎!想当年,我们一年要有大半年在山里躲藏,就是为了活命。比现在惨多了!……”刘快嘴说道兴奋之处手舞足蹈,说道难过之处垂头丧气。
“咱们不能请州里派军队来帮咱们消灭山贼,镇压刁民吗?”张文进问道。
“想过,也做过,但是官军来一次要走上两三天的山路,等他们到了,山贼早跑了,刁民也只是管的了一时,待官军离开,倒霉的还是我们。因此,后来我们学灵了,跟山贼谈判,跟刁民谈判,跟这地盘上的所有人谈判,这才落得这么一个安稳窝。每月还得向山贼缴保护费。”刘快嘴接着道。
听完刘快嘴的一席话,张文进惊呆了,县衙众人认怂就算了,没想到堂堂县衙还得向山贼缴纳保护费,前所未闻。一时间惊的张文进仿佛石化了,说不出话来。
李成和刘快嘴却各自享用着美食,吃的津津有味,看那眼神仿佛在说:“新来的没见过世面,有什么好奇怪的。”
“明天山贼来收保护费,正好也见见面混个脸熟,以后出去办事,免得被山贼误杀了。”刘快嘴边撕咬着一块带骨头的肉,边说道。
张文进有种被架在火上的感觉,仿佛一切是那么的虚幻,不禁想问在云居县到底谁是兵谁是匪。
见胡捕头在练刀,张文进问道:“刘捕快,为什么配发给我的是把木刀?”
此时李成吃的满嘴流油,打了个饱嗝说道:“新来的,不要问了,咱们的腰刀被山贼收走了,只给胡捕头留下了一把铁刀充门面。所以咱们三个都是拿的木头刀冲冲样子,冲锋陷阵的事也用不到咱们。”
张文进彻底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