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沉浸在漫无边际的难过里，没注意到身边的男人忽然颤抖起来。
面具戴久了，就不会习惯把真正的面目暴露在光明下。
发病时的心情总是格外敏感，姜禾忽然生出了些前所未有的惊惧，尽管她知道身边的人看不见。但她还是忍不住蹲下来把脸埋进膝盖里。
不行，不能继续下去。
姜禾强迫自己抬起头，忽然觉得头顶碰到了一个东西。抬头一看，顺着伸到她头上那只手，看到了书生的脸。
那只手在她头顶上轻抚了抚，紧接着便收回去了。
对上那双泪蒙蒙的眼睛，书生的身体有些僵硬。
姜禾没在意，也没有多想，只是默默地又将脸埋在了膝盖里。
书生似乎有些慌，犹豫了一下，像是在补救什么似的，轻声道：“不好意思，是我逾矩了。只是我女儿如果还在，应该也有你这么大了。”
姜禾愣住了。
她抬起头。
声音有些不可思议，“可我已经十八了啊。”
往前推十八年，那张大哥现在岂不是在三十八岁左右。
姜禾紧紧盯着他的脸，一时也忘了难过，由衷赞美道：“张大哥你长得真年轻，我以为你只有二十来岁。”
书生低下头，浅浅一笑，丝毫没有任何负疚感，顺着她的话说道：“我已经快四十了。”
姜禾抑制不住惊叹。
不过一想，或许是因为张大哥修为高，所以显得年轻。
被这么一打断，难过确实消退了不少，想要哭的那股子劲儿也下去了。姜禾揉了揉眼，重新坐回凳子上，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后，准备戴回面具。
书生却忽然说道：“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脸吗？”
他抿了抿唇，似乎知道自己这个要求不太妥当，有些慈祥的笑了笑，语气有些怀念，“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想你这么大的女孩子长什么样子。如果你觉得不妥，那么请当我从来没有说过。”
“怎么会。”姜禾现在对他的定义已经从大哥变成了大叔。她也是真没想到张大哥竟然还有个女儿，竟然也已经过世了。
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
张大哥应该很想他的妻子和女儿吧？
不过……
姜禾有些为难，“我长得丑，张大哥你的女儿定然比我好看的多。”
书生只是笑，弯起的嘴角有几分苦涩，“没关系的。”
姜禾犹豫了两三秒，看着手里的面具，还是把它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去抓他的手。
他的手很粗糙，温热干燥。姜禾弯了弯腰，把脸伸在他面前，然后将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右脸上。
书生的手顿了顿，另一手缓缓摸上了她的左脸。
透过一层朦胧的白布，他能近距离看到那道蜿蜒在脸上的狰狞伤疤。他的手指动了动，同样能感受到从掌心传来的粗糙与不平。
姜禾能感觉出他的手在颤抖。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张大哥你也别太难过。”
“……声声。”他喉间忽然溢出一声呢喃，低哑沉痛。
原来张大哥的女儿叫声声。
张声？张声声？
姜禾正胡思乱想着，眼前的人忽然张臂抱住她，紧紧的、捂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