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奶奶,单就风水而论,老马叔家所在的位置,前庭开阔,乍一看犹如一片大海,东侧有一条山坳相连,乃是青龙入海之象。”
“只可惜这片‘海’不够广、不够宽,而这东侧山坳所代表的青龙,亦不够雄、不够伟、更无灵,故而这青龙入海,怕是也只能算是徒有其表,而无其神。”
我不确定这位老仙儿三婶儿是否也懂得风水之术,这会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把我能看出来的东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再者,纵观整个马家村的风水,虽是地势开阔、背靠大兴安岭,算得上前有庭、后有靠,可也因为此地处于大兴安岭山脚,所有的小龙龙形、龙势都被大兴安岭数条余脉所阻所挡。”
“故而不光是老马叔一家,就整个马家村来说,村民大可以做到衣食无忧,可要想全村人丁兴旺、家财万贯却是极难,就连文运,也因此受到阻隔,很难出文者、官宦。”
我在畅谈整个马家村风水之时,三婶儿并没插话也没给予我什么评价,只是眯着双眼,拿着那根铜烟袋锅子吧嗒吧嗒的抽着。
直到我全部说完,三婶儿这才转过身看着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好一会,直闹得我以为是自己个在前辈高人面前班门弄斧,把脸给丢大了。
“不错不错,想不到你个小崽子倒还真有几分能耐。”
“我们这地方啊十里八乡的,也就前清嘉庆年间出过一个举人了,算算嘉庆年到如今,也几百年了。”
随着三婶儿这番话落地,我心里头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至于我所说的那一番话,虽然是以风水二字为由,可正所谓民间奇术源自生活。
若是用Alice那套理论来说,那便是马家村、张家沟所在的这片地界,整个都被大兴安岭的重重山岚包围着,仰仗着大兴安岭的物资丰富和此地黑土地肥沃,住在这儿的人只要勤劳,完全可以衣食无忧。
可若是想要往家家福贵这一层次发展的话,因为重重山岚的限制,很难以鹤城、哈尔滨等经济重地相接,自然是极其困难。
再说文运,也是同样的道理,因为张家沟、马家村位于大兴安岭山脚,四周都被重重山岚包围,若不是因为有一个林场,修了一条公路的话,这儿的村民出山,都需要翻越数座山峰,周围就更没有什么像样的学校了,孩子求学自然也就更加困难,文运衰弱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虽说如今做咱们这一行的越来越式微,可小崽子你能习得这正统风水之术,也是一种机缘是一种福分。”
“即便日后咱们这一行就此湮灭,三奶奶啊也希望你个小崽子能在有生之年多多钻研,最好啊能找个人传下去,这可是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三婶儿全然没了眯起双眼时的那种狡黠和精明,有的只是一个迟暮老太太的神情,或者说是一位迟暮老人在缅怀过去。
以前我不仅不信这些东西,甚至于就连当初跟老爹学习风水术的时候,也是抱着应付了事甚至是嗤之以鼻的态度。
可如今,三婶儿一番话却是彻底点醒了我。
“行了小崽子扶你三奶奶回去,去看看你那兄弟。”
等我搀扶着三奶奶回到屋里,老马头已经把箱子搬了进来。
那是一口木头箱子,表面早已经包了浆,呈现出一片暗红的颜色,虽然不是什么名贵木材,可也绝对是上了年头的老物件。
起初我还以为那口木头箱子里,是三婶儿这样的老仙儿,请神开堂口用的符篆之类的物件呢。
可等到三婶儿颤颤巍巍的打开那口木头箱子,我才发现里面全都是一些中草药。
看到三婶儿没有上香开堂,不仅是老马头,连我也觉得有些奇怪。
三婶儿也不解释,只是从那口木头箱子里拿出来不少中草药,一一搭配好后,交给了老马头,嘱咐老马头去用清水六碗水煎做两碗水。
“小崽子,你这脑瓜子瞅着挺灵泛的,这会咋犯起浑来了。”
“你两这病啊可不是冲着啥了,自然也就不用上香开堂了。”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解,三婶儿笑着骂了我一句,又给我解释了其中的原有。
原来在民间,不管是三婶儿这样的出马弟子,亦或是阴阳先生,只要不是只会耍嘴皮的骗子,他们大都除了懂得一些常人觉得诡异莫测的驱邪降妖的门道之外,还都懂草药知识。
因为那些闹了撞客的病人,其实有不少都是生了病,而非真的遇到了邪乎事。
特别是在旧时候,医疗条件远没有现在发达,这种情况就更加常见了。
若是类似三婶儿这样的奇人,去给人瞧病,只会烧香请仙儿的话,那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白白送了性命。
见我挠着脑袋,一幅似懂非懂的模样,三婶儿又狠狠地白了我一眼骂道。
“你个小崽子,现在知道旧时候咱们这种人,为啥能被老百姓称为先生了吧?”
在旧时候,只有德高望重亦或是类似于教书育人的老师这类人,才够资格被人称为先生,足以见得先生一词在以前可是货真价实的尊称,而不像是现在所说的先生、女士,只是寻常的礼貌用语。
“三奶奶,小子今儿个受教了。”
“对了三奶奶,您老说我两这不是闹了撞客,那您知道这到底咋回事?”
等我说完,三婶儿却是摆了摆手,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有些自责,或者说有些无力的神色。
“你个小崽子真以为你三奶奶我是神仙了,你两这情况你三奶奶也是头一次遇到。”
“不过你个小崽子也别太担心,三奶奶手头有个方子,或许对你两有些用处。”
“对了,你个小崽子不是说有个什么钱鼠爷的说你两这像是中了蛊?”
提到这儿,我也是不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忙追问了下去。
毕竟虽说那钱鼠爷出自张道爷门下,算得上见多识广了,可真要跟眼前这位活了快一百岁的老仙儿三婶儿比起来,也只能算是绝对的后生晚辈了。
“早些年啊我也去过湘西,倒是认得几个寨子里的蛊婆,你两这情况,到的确有几分像中了蛊。”
“你两还是尽早回去找那钱鼠爷,去湘西走一遭。”
尽管三婶儿没看出其他门道,算是让我有些失望,可也并不算全无所获。
至少到目前为止,三婶儿和钱鼠爷的看法完全一致,算是真的给我们指明了一条路。
又过了一会,老马头便端上来了两碗汤药。
让我有些傻眼的是,汤药端上来之后,三婶儿又让老马头去弄了一些鹅屎放了进去。
看着那一坨还冒着热气的鹅屎混在了汤药里,不觉得恶心那是不可能的。
“赶紧喝了,这鹅屎可是驱邪除阴的好宝贝儿!”
见我端着汤药皱着眉头迟迟不肯下嘴,三婶儿直接扬起手里的铜烟袋锅子照着我脑袋就是一下。
没办法我只好深吸一口气,闭着眼想象着那不过是一碗普通的汤药,然后一口干了下去。
至于陈八牛那家伙,这会还没醒过来呢,老马头两口子找了一根竹管子,也给他灌了下去。
把方子写给我之后,三婶儿把我叫了院儿里,跟我说以后最好不要再做土里刨食儿的事了,这行当太损阴德,日子久了迟早会遭报应。
我把这句话牢牢记下后,把三婶儿送到了村口,老马头赶着驴车又把三婶送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三婶儿那一碗加了鹅屎的汤药起了作用,陈八牛那家伙第二天早上醒过来,虽然后背那颗种子的根须没有消失的迹象,可他却也没有在如昨晚那般疼的死去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