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被陈八牛那一惊一乍,极其反常的举动给搞得满脸不解。
“不是八爷,到底啥情况?”
最终是钱鼠爷忍不住,凑上去盯着陈八牛问了一句。
“好像这生黄豆也没那么难吃、越嚼越香,还有股豆汁一般的香甜味啊!”
这会已经完全把嘴里生黄豆咽下去的陈八牛,同样是瞪大了眼睛,一脸自己都想不明白的迷惑神情。
陈八牛想不明白,我们就更加想不明白了。
这生黄豆又腥、又硬,塞牙、硌牙,谁都知道,即便是那豆浆,不也得烹煮过后才会变得浓厚香醇?
我们还没完全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呢,陈八牛又往嘴里扔了几颗生黄豆。
和之前一样,刚吃的时候,他依旧说那生黄豆入口一股子豆腥味、塞牙硌牙,可没咀嚼几下,他却又说那生黄豆好吃,都快赶上炒豆子的味道了。
陈八牛要单单只是这么说,我们还有理由相信他那家伙是在耍鬼心眼,逗我们玩,就像是橘子上市的时节,我和陈八牛凑到一块吃橘子,谁要是倒霉吃到一个酸掉牙的橘子,一定会装的不动声色,嘴上还得说这橘子多汁味甜,一个劲撺掇对方也吃一一瓣试试。
可是陈八牛那家伙,这一次却真的不是在那我们开涮,他接连吃了几十颗生黄豆后,就像是上瘾了似的,原本满满一碗生黄豆,眼看着就浅下去了一小半。
“行了八爷,您少吃点,这生黄豆吃多了,晚上鼠爷可不敢跟你一被窝!”
要不是钱鼠爷反应过来及时拉住,我绝对相信,陈八牛那家伙能把眼前这一碗生黄豆当成炒豆子给照单全收了。
“嘿这特娘真是奇了怪了,搁四九城里,不要说这一股子豆腥味的生黄豆了,就是那豆浆、豆汁儿八爷我也不觉得好喝,怎么今儿个到了这湘西,生黄豆还越吃越香甜了!”
“难道是八爷我嘴巴出问题了??”
就连陈八牛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只以为是自己的嘴巴除了问题,要不然为什么这满是豆腥味、常人难以下咽的生黄豆,今天他会越吃越香,我们就更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玄机了。
“现在社会进步很大,可疾病也越来越多,美帝一本高端医学杂志上,刊登过类似的病例,患者得了一种很罕见的口腔癌症,味觉细胞大幅度退化变异,对常人来说是美味的面包汉堡,他觉得难以下咽,反而是尚未脱去谷壳的麦粒,他觉得是人间美味。”
“后来好几位美帝口腔专家和癌症肿瘤专家联合会诊,也没最终确定病因,更没有找到治疗的办法,最后那个病人,因为吃了太多尚未脱去谷壳的麦粒,导致消化系统严重受损不幸惨死在了病床上,之后医院解剖了他的尸体,在他的胃里、肠道里找到了重达几公斤尚未消化的麦粒,甚至在他的指肠里,还有麦粒发了芽,这件事一度被美帝许多医学专家,当做了近几年最罕见、最值得研究的病例。”
自幼接受美帝科学现代化教育的Alice,在遇到任何用常理难以解释度量的问题的时候,总是能够第一时间想到相对科学的解释和例子,只是这一次就连她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连豆浆都不爱喝的陈八牛,到了这湘西仡佬寨,会觉得生黄豆好吃。
陈八牛那家伙这次也是被Alice所说的那有理有据,最终病人惨死的病例给吓得不轻。
“不是……假洋鬼子,不不,Alice小姐,八爷我平日里是对你不太友好,可您也不用这么吓唬我吧?”
“八爷不会也得了那什么口腔癌吧?”
“好了八爷,Alice只是跟你开玩笑的,人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您啊肯定长命百岁!”
要是搁在平时,不要说Alice只是嘴上说说,恐怕就算Alice拿出来铁证,陈八牛这家伙也不会相信,甚至于末了还会回怼一句,你个假洋鬼子懂什么?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可这一次生黄豆越吃越香,是陈八牛亲身经历,我们亲眼见证的,Alice说的口腔癌还那么唬人,也不怪向来自负大胆包天的陈八牛,这次也被吓得够呛。
“那还好,小时候算命的说过八爷是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的天人之相!”
“哎,不对姓关的,你特娘说谁祸害呢?谁特娘祸害遗千年呢?”
陈八牛反应过来,立马瞪着眼睛盯着我,抬手指着我就有些气急败坏的怒骂了起来。
这么一闹,气氛倒是缓解下来不少,可我们谁都没注意到,一旁的Alice,此刻却是紧咬着嘴唇、神色说不出的凝重。
“我没开玩笑,我刚说的病例,千真万确是在美帝权威医学杂志上刊登过的。”
“至于陈先生是不是得了罕见的口腔癌,我不是医生没法判断,再说癌症这种病,是近几年才逐渐被发现的,很多癌症初期并不影响人的日常生活,很难被察觉,一旦察觉,大都已经到了晚期,回天乏术。”
Alice越说越唬人,这一下不光是陈八牛听得目瞪口呆,我和钱鼠爷也同样是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肚子里那颗心,砰砰砰的狂跳个不停。
“九爷、八爷、Alice小姐,咱现在也不是纠结是不是癌症的时候,鼠爷我觉得,咱要想弄清楚这个问题。”
“也很简单!”
说话的时候,钱鼠爷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那被陈八牛吃的只剩下了半碗的生黄豆。
他的意思很明确,要想确定到底是陈八牛得了Alice所说的口腔癌,还是我们三人真的是中了蛊,这用生黄豆判别中蛊的土法子真实靠谱,我们只需要跟陈八牛一样,也吃上一些生黄豆,就能够得到答案了。
我和Alice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眸里看到了一抹忐忑,Alice一双小手更是紧紧地抓着衣角。
要说那会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大概就像是中了五百万头奖,然后突然有人告诉你,发奖的公司倒闭了。
“我先来!”
虽然心里头格外忐忑,可有些东西始终要面对,因为它就摆在你眼前,就算你想法设法的去逃避,也不可能绕过它。
深吸了一口气后,我也抓起了一把生黄豆塞进了嘴里,Alice、陈八牛和钱鼠爷还有龙俊山,都紧握着拳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满脸忐忑期待的神色,并不比我这个当事人差到哪儿去。
我闭着眼睛咀嚼了几下,生黄豆在口齿间翻转,一股子让人有些想要作呕的豆腥味顿时弥漫了整个口腔,原本又干又硬很是硌牙的生黄豆,随着咀嚼,一些碎末,变得软和了起来,开始碾压、塞牙。
可没咀嚼几下,我却突然发现,原本令人难以下咽的生黄豆,突然变得格外香甜了起来,就连那豆腥味,似乎都变成了豆香味。
我不像是陈八牛那样好吃,更算不上是老饕,可从小跟着老爹颠沛流离,在大一点,因为学习风水术,也曾跟着老爹走过南、闯过北,自问吃过不少各地美食。
其中不乏一些号称百年老字号、甚至于是宫廷御膳的珍馐。
可那一刻我却觉得,那什么百年老字号、什么宫廷御膳、什么老东门胡同儿里的涮羊肉、打边炉,都不及我嘴里的生黄豆来的美味。
咽下那生黄豆后,我慢慢睁开了眼睛,面色复杂的看着Alice、看着钱鼠爷他们。
虽然我没说话,可我的神色,已经给了他们答案。
Alice看了我一眼,咬了咬牙也抓了一把生黄豆放进了嘴里,一开始她也是皱着眉头、一幅难以下咽的神色,可没咀嚼几下,她也和我、和陈八牛一样,露出了很惊愕的神色。
“这……这还是生黄豆?”
咽下嘴里的生黄豆后,Alice看了一眼碗里只剩下了一把的生黄豆,梦魇似的呢喃了一句。
“真特娘这么邪乎?”
钱鼠爷看了看我们,一咬牙也抓了几颗生黄豆扔进了嘴里,可他没咀嚼几下,就直接吐了出来。
“呸呸呸、这么大的豆腥味,太难吃了吧?”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龙俊山,也上前抓了几颗生黄豆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可他和钱鼠爷一样,只觉得那生黄豆豆腥逼人,无法下咽。
同一个碗里的生黄豆、同样的吃法,我们三人觉得生黄豆越嚼越香,钱鼠爷和龙俊山却觉得难以下咽。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和不安,也在那一刻,像是潮水一样,从我们三人心底澎湃翻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