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四九城的潘家园,这长沙的清水塘一条街,起步较晚,明面上能看到的物件自然也就不如潘家园来的五花八门。
这到不是说,这清水塘一条街就没有好东西。
相反的,比起规矩已经能算是健全的潘家园来说,类似于长沙清水塘一条街这种刚刚起步的古玩街,你能够淘换到好东西的概率会更大一点。
我和钱鼠爷下了公车,沿着清水塘长沙市博物馆一侧的那条街一路逛了下去。
路边,随处可见摆着各种古玩的地摊子,我粗略的扫了一眼,发现这些地摊子上摆放的大都是青花瓷瓶、青花瓷碗、唐三彩瓷瓶还有一些清珐琅罐子。
只是扫了一眼,我就没兴趣在看下去了,钱鼠爷更是摸着下巴上的两撇鼠须,满脸鄙夷的摇着头。
可笑的是,几个练摊的主儿,一看我两脸生,还一个劲的招呼我两,有的更是拿着摊子上的物件,就直接上门推销,那吹的可叫一个口若悬河。
一开始我架不住,只能硬着头皮应付了几句,可最后我实在是受不了那几个摊主不懂装懂,明明一看就是近现代粗制滥造的赝品,也敢往国宝级去吹嘘,干脆拽这钱鼠爷快步朝着接尾走去。
要知道,诸如青花瓷这类的重器,您甭管它是元青花还是宋青花,亦或是明朝时期的,那在市面都是罕有的物件,即便是在潘家园,这些物件,也是能够当做一些小门脸的镇店之宝的,又怎么可能像是土豆白菜似的摆在大街上买卖呢?
至于唐三彩,那就更加不用说了,一件有根有据上好的唐三彩,可要比青花瓷还要罕见的多。
至于清朝的珐琅罐子,因为距今年头不算太过久远,再加上清朝时期,对外出口的瓷器数量庞大,所以市面上清朝时期的珐琅瓷器基数比较大,其价值远不及元青花、宋青花、唐三彩这些来的名贵。
不过,就算基数在怎么大,也绝不可能像是眼前这样,一眼望过去,整条街、近百个地摊上,都摆着在吆喝着买卖。
所以啊,一般地摊上那些大件儿,十个有九个,甚至于九个半都是假货。
你可以想象,在这种极低的概率下,你想从古玩街捡漏寻摸到一件好物件的机会有多渺茫了。
“哎,小地方就是小地方,终归还是不如咱潘家园来的门清儿啊!”
“这些贩子,愣是把古玩买卖搞得跟菜市场婆姨买菜似的!”
“钱鼠爷,这可就是您的不对,这长沙可是革命圣地,想当年抗战的时候,要是没有湘军、川军浴血奋战,咱国家这大好山河,指不定就……”
“得得,怪我嘴欠,我也就随口一唠叨,九爷您还跟我上起思想教育课来了!”
我两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眼看着就要走到街头了,虽说街道两旁摊子、门脸儿不少,可一眼扫过去,能如得了我两眼睛的,还真没有几个,不是摊主不懂装懂,愣是拿着赝品把我两当雏鸟来忽悠,就是手里头有真东西,却要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的顽主。
这眼看着一溜圈逛下来,这清水塘一条街给我的唯一感觉就是,真东西有假货也不少,可实在是太乱了。
这个乱怎么说,不仅是这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更是说这地方,做起买卖来,规矩不健全,市场相对较为混乱。
“得,九爷看样子咱今儿个点子不好,没见到啥好东西,看来咱还得去北边跑一趟!”
对此我倒是没什么怨言,无非就是多跑一些路而已,只要最后这李老爷子能替我们指一条明路,不要说多跑一些路,就算是把腿走细了、走断了,那我也是乐意的。
可说来也巧,就在我和钱鼠爷打算离开清水塘,搭车去北边的楚湘市场转悠转悠的时候,我两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中年男人。
这眼见撞倒了人,我也不敢大意,急忙给人赔不是。
“对不起啊大哥,刚刚光顾着瞎聊,没注意看道儿!”
“对不起啊!”
“莫事莫事!”
那中年男人一边朝我摆了摆手说着,一边径直绕过了我和钱鼠爷,就朝着清水塘里头走,还一边走一边朝着街道两旁的门脸儿和那些地摊张望着。
“嘿,这老哥看样子估摸着是憋了东西要出啊!”
“而且看这位老哥慌慌张张的模样,八成是家里头遇到啥要紧事儿,急等着用钱,才跑到这地方来!”
“不过就他这呆样儿,今儿个怕是要被人当成肥羊给宰上一刀了!”
如果单说比眼力看古玩的话,钱鼠爷未必就如我,可要说这看人情世故,就算是十个我,比起钱鼠爷这头老狐狸,只怕也是拍马不及。
这不,我啥门道都没看出来,钱鼠爷那家伙只是轻描淡写的瞥了那中年男人一眼,就看出来那人是怀里头憋了货,要出手呢。
大概是因为刚刚撞倒了人家,也或许是因为我小时候,跟着老爹颠沛流离的苦日子过多了,这会听到钱鼠爷说那中年男人是家里头遇到急事儿,着急用钱,才到这清水塘来,我一下子就动了恻隐之心。
“鼠爷,咱正好要寻摸个物件儿当见面礼。”
“既然你说这老哥怀里头憋着货,又是家里头遇到紧急事要用钱,那我估摸着,这老哥怀里头憋着的那件货,八成还是老一辈人儿传下来的!”
“不如咱去探探道儿,要真是老物件,咱就给人收了!”
钱鼠爷摸着下巴上那两撇鼠须,瞥了我一眼道:“九爷,要不咋说你这人值得深交,心好!就冲这点,九爷您这兄弟,鼠爷我也认定了!”
“不过九爷,这心善归心善,这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是那货不够对味儿,咱也不能揣着钱撵贼吧?”
钱鼠爷这人就这德行,你要是说啥地方有天灾人祸,让他捐个款啥的,他绝对不会二话,亦或者作为朋友,你遇到啥事,找他,他也会慷慨解囊,可但凡事要过手的买卖,那他就妥妥的是奸商。
用他的来说这叫商人本性,这叫规矩儿。
“我知道,这是你鼠爷的规矩吗?”
“咱先看看货如何?”
钱鼠爷笑了笑,没有在说话,我这才走上前去伸手拦住了那一边捂着兜,一边还在继续朝着两旁的古玩店和古玩地摊张望的中年男人。
“老哥,你是不是到这儿来买东西的啊?”
被我这么一问,那中年男人先是一愣,随即也是露出了一脸有些警觉的神色,捂着裤兜的那只手掌,也更加用力了一些。
显然这中年男人虽然是第一次到这清水塘来,只怕也道听途说过,知道这清水塘乱、知道这清水塘黑。
“是……你咋知道我来这儿卖东西的?”
那中年男人一嘴湘西方言,晒得黝黑的皮肤有许多的皲裂,一看就是常年在田间地头,或者是在工地上卖劳力的辛苦人。
“老哥啊,就您捂着裤兜,左看右看这样子,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您这是到这儿来卖东西的!”
“这地方啥行情,估摸着老哥您也听说过一些,今儿个啊咱有缘,我兄弟这人呢心好,您啊就把您那东西给我们瞅瞅!”
“只要这东西好,我们哥俩就给你收了,保管不让您吃亏!”
钱鼠爷到底是在潘家园有门脸儿的生意人,开口说起话来不仅是有条有理,而且几句话还真就让那中年男人放下了不少戒备。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笔买卖,竟然会惹出那样的麻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