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凤山并不险峻,正面的山坡上,长满了红松树,地上落了厚厚一层松针,踩上去软软的,还有些打滑。
山林里的风景,算不上多么绝美,似乎是与彩云之南这四个字显得有些不搭调,可走在那松林间,鼻腔里充斥着松木的清香味,耳畔云绕着各种鸟类婉转悦耳的鸣叫声,在加上此刻云南各地早已经抢先一步绽放的各色野花,倒是颇让人觉得心旷神怡,觉得人与自然也能够相处的分外和谐。
至于村长所说的僵尸、闹鬼以及蛇妖这种种骇人传闻,自打进入来凤山以来,我们是半点踪迹都没察觉到。
“八爷我就说嘛,这么山清水秀的地方,那有僵尸、蛇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八成啊就是周围的人看走了眼,以讹传讹搞出来的!”
“鼠爷这下您总该把心放肚子里了吧?”
说着,陈八牛那家伙还抬起手鼓励似的拍了拍钱鼠爷的肩头,这一下子可闹得钱鼠爷涨红了一张脸,嘴角两撇鼠须似的胡子,都一颤一颤的。
“好了八爷,您甭那鼠爷逗闷子了,咱得抓紧点赶路。”
“等到天黑了,这林子里的道儿可不好走,咱这刚上山,路还远着呢!”
虽然李老爷子给了我们来凤山的地名,可我们却是谁也不知道,这来凤山到底哪儿生长有我们要找的龙蕨草,甚至于我们到目前为止,都没办法确定,这来凤山里头是不是真生长有我们要找的龙蕨草。
可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来的强。
按照李老爷子的说法,这龙蕨草多是长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头,断然不可能让我们刚刚上山就给寻摸到。
我们也只能继续朝着来凤山更深处,也就是村长口中昔日他亲眼见过僵尸的那几条山沟走了。
一路走来,这来凤山的确是处处鸟语花香、处处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松香味,一些低矮的红松树下,甚至还长出了许多不知名的蘑菇。
可走着走着,原本密集的红松林,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一大片荒地骤然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那片荒地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颗红松树,周围全都是齐腰深的山茅草,荒地的一侧,是一块峭壁,那峭壁全都是红砂岩,峭壁一侧长了一颗红松树。
那颗红松树的造型很奇特,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那儿,眺望着远方。
更为奇特的是,那颗红松树向阳的一面枝繁叶茂,可背阴的一面却早已经枯死,足足有水桶那么粗的树干,也空了一半儿,能明显看到火烧过的痕迹。
这颗造型奇特的红松,很明显是经过一场大火,然后存活下来的。
黄山上的黄山松,生长在最贫瘠的岩石缝隙当中,唯有把树根深深地扎进那为数不多的泥土里,再把根须绵延生长数公里、甚至于数十里,才能抵御黄山上的大风、再能在那贫瘠的岩石缝隙里存货下来,故而世人都称赞,黄山松是这世上最坚韧不拔的东西,它代表着钢铁一般意志。
我没去过黄山,没看过黄山松,可眼前那颗被大火烧了一半儿,还依旧枝繁叶茂的云南红松,却让我心里头颇为震撼,我想世人陈赞的黄山松,大抵也就如此了。
“九爷你们看,那松树上好像是挂着什么东西?”
“树洞里头好像也有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眼尖的陈八牛突然指着那颗红松树咋咋呼呼的嚷嚷了起来。
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去看,这才发现那颗被火烧死了一半儿的红松树上的树杈上,的确挂着一些类似于布条的东西,那树洞里头也放了着一些东西。
等我们走近了,这才发现那颗红松树的树杈上,挂着的是一块块白布,树洞里头堆满了祭奠亡灵用的香烛黄纸。
只不过,那些白布和树洞里头的香烛黄纸,明显是很多年以前就放在这儿的。
“这儿的人,还来祭祀这颗松树?”
“难不成这颗松树有什么说道?八爷倒是听人说过,贵州有些地方流行认干亲,有的人啊机缘巧合,会把一棵树认作干亲,逢年过节得去祭拜!”
“这云贵两地离得不远,八成也有这认干亲的习俗!”
陈八牛那家伙上下看了看那颗红松树,摸着下巴,只以为一眼就看破了真相。
的确,贵州有的地方有认干亲的习俗,这认干亲,其实不止贵州有,很多地方都有这种习俗,有的啊就会把一棵树认作干爹、干娘。
可我们眼前这颗红松树,明显不是被人认作了干爹、干娘。
“行了八爷,你甭瞎逞能了,你们还记得村长说过,当年在来凤山爆发的那场血战,其中一个战地,就是来凤山上的一个山坡?”
“那个山坡当年也长满了郁郁葱葱的云南红松,可在那场血战当中,满山坡的红松都没了,远征军许多战士,也牺牲在了那个山坡上。”
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心情格外的沉重。
特别是看着眼前那颗被烧死了一半,树洞里堆满了香烛黄纸、枯死的树杈上挂着许多白布的红松,我就更觉得心里头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似的,憋得难受。
陈八牛、钱鼠爷和Alice,他们三个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过身看了看我们脚下这片长满了山茅草,放眼看去,都看不到几棵树,和之前那些满山都是红松树的山坡,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的山坡,也是脸上神色复杂。
“九爷,您的意思是,咱脚下这山坡,就是那场血战的战地?”
“应该错不了……”
彼时,正好太阳开始西沉,火红火红的火烧云铺满了天边,晚霞打在了这片山坡上,好似是给这整个山坡,都染上了一层血色。
透着一丝凉爽的山风迎面吹来,满山坡那齐腰深的山茅草,都被吹的低下了头了,柳絮一般的茅草花,也被吹得飘飞了起来,一时之间整个山坡,像是突然飘起了雪花。
那一刻,我的耳畔仿佛是响起了冲锋号的声音、响起了手雷爆炸的巨响。
我们都生活在和平年代,不用去体验那种人命贱如草的悲凉,可如今的和平和安稳,却是无数革命先辈,用鲜血和性命换来的。
“原来,这儿就是村民们祭奠先烈的地方,不过看样子很多年没人来祭奠了。”
“当年牺牲在这儿的先烈们,一定很孤单吧!”
陈八牛这家伙难得正经严肃一次,可他此刻说的话,却是让我们每个人的心情都更加莫名的沉重了起来。
至于周围的村民们,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来这儿祭奠牺牲在这山坡上的革命先烈,如今却是再也没人来祭奠了。
只怕,就是因为村长所说的闹鬼、和闹僵尸这些事儿。
“九爷,鼠爷,既然咱到了这儿,不如咱也祭拜一下那些革命先烈,没准他们会保佑咱们早点找到龙蕨草!”
对于陈八牛这个提议,我们都没反对。
倒不是说,我们真的认为,拜祭一下,就能够找到龙蕨草,只是我们都觉的,牺牲在这儿的那些革命先烈,受得起我们的三炷香、受得起我们的三拜九叩。
我们事先并没有准备祭拜用的香烛黄纸和贡品,只能从背包里拿了一些干粮、又一人点了三支烟,恭恭敬敬的跪在那颗红松树下,面朝着那长满了山茅草的山坡磕了三个头。
等祭拜缅怀完了昔日的远征军先烈,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
“按照村长所说,只要翻过这山坡,在翻一个山头,就到了来凤山深处了。”
“天黑了林子里道儿不好走,咱没走岔道,不如找个地方先过一夜,明天一早在继续走?”
“还找啥地方,这山坡不是挺好的,咱找个背风的地儿,今晚就在这儿睡了,不是说这来凤山里头闹鬼吗?咱今晚就亲身体验一下,看看他是不是真有这么邪乎!”
我刚刚说完,陈八牛那家伙立马就咋咋呼呼的嚷嚷了起来。
我和Alice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钱鼠爷显得有些心虚,不过钱鼠爷似乎不想继续在我们跟前丢份,最后也咬了咬牙同意今晚就在这儿山坡上找个地儿休息一晚上。
当晚,我们就在那山坡上,一块大石头背后点了一堆篝火,搭起营帐休息。
白天走了那么久的山路,我们都累得够呛,没一会都各自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可就当我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被人一下子捂住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