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我们连日来奔波劳累,的确是显得面容憔悴,可我这人比较爱干净,虽说连日来不是在路上、就是在问路,可得空我也认真梳洗。
然而那一刻,镜子里的我,下巴上密集的胡须清晰可见,就好像是一夜之间,下巴上的胡须,就仿佛春天里的野草似的,疯长了出来。
不仅如此,眼角似乎也在一夜之间凭空多出来了许多细小的皱纹,感觉就像是睡了一觉、一夜之间就从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奔着三十多岁去了。
“哎哟我去,九爷你这是虚了啊,咋睡觉起来跟老了好几岁似的!”
不仅是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好几岁一样,陈八牛那家伙从睡袋里钻出来之后,一看到我那样子,立马就瞪大了眼睛,咋呼了起来。
我缓过神来,抬起头一看陈八牛,当场就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不是陈八牛突然之间变得好似恶鬼一般面目可憎,而是因为陈八牛和我一样,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而且,那家伙可能因为平日里就比较邋遢的缘故,这会看上去比我还要更显老态一些,蓬头垢面、满脸胡茬,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
“八……八爷你……你……”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一时之间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说这件事儿。
从塔克拉玛干沙漠黑沙漠里黑水鬼城,再到湘西凤凰的棺材山,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什么诡异离奇的事儿我们没经历过、没见过。
可眼下这情况,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认知。
这人虽说相比起自然界里很多动物算不得长寿,可活到一百多岁的老寿星,也大有人在。
在一个,这人一年一岁,是自然规律。
我可从没听说过,这有人一夜等于常人的好几岁,就是Alice说过的早衰症,那也是一种罕见的疾病,全世界那么多人当中,患有这种早衰症的人,只怕也没有几个。
“不是九爷,咋了这是?”
“八爷脸上有花?”
陈八牛一边嚷嚷着、一边抬起手胡乱摸着自己的脸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默不作声的把手里头的镜子递给了陈八牛。
陈八牛那家伙似乎也反应过来,足了愣了好几秒钟,这才伸手将信将疑的接过了镜子。
结果那家伙一照镜子,整个人如遭雷击,一下子就把手里头的镜子给扔到了地上。
“这……这特娘咋回事!”
“八爷咋老了这么多!”
“九爷,咱这是在做梦呢吧?”
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还被困在那个噩梦里没有醒过来,可现在,太阳早就升了起来,清晨的阳光不是很刺眼,可照在脸上、身上也同样能让人感觉温度。
彼时,一阵风顺着窗户灌了进来,原本裱糊了一层塑料纸的窗户,因为年久失修,早就破开了几个大洞,风灌进来,吹得那些破塑料纸扯着呼响个不停,呼啦啦的。
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证明,我们不是在做梦。
我们在这洪村睡了一觉,醒过来,一夜之间我和陈八牛像是老了好几岁,Alice却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狐鬼作祟,专吸男人精气……
男人去了有去无回、女人去了便可相安无事……
一时之间、这段时间听到的那些有关这洪村的种种邪事、诡事儿,如同放电影一般,来来回回在我脑海里浮现着。
……
“呸!”
一口荒废的水井旁,陈八牛那家伙直接打了满满一水桶凉水浇到了自己个头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冷静下来。
我看着水里头,自己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的倒影,即便那会已经接受了这个比做梦还要更加不真实的事实,可心里头依旧是在发憷,总有一种要是在继续呆在这洪村,明天一觉醒过来,自己就会变成洪全福那样。
明明只是二十多岁,可却长出了满脸的皱纹、满头的白发,身形也岣嵝了。
呼哧……
我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暂时抛到了脑后。
随即也捧起清凉的井水狠狠洗了几把脸,又取出一直以来都藏在裤腿上的匕首,就这盆里的水,仔仔细细把下巴上那一夜之间如同野草一般疯长出来的胡须给刮了个干净。
直到下巴上都刮出来好几条口子,鲜血淋漓的,我这才肯罢手。
因为只有那样,再去看水里头自己个的倒影,才不会让我觉得陌生、觉得害怕。
陈八牛那家伙也愣是站在井边冲了个凉水澡,大早上冷的直打哆嗦,这才彻底缓过神来。
Alice站在不远处,贝齿紧咬着嘴唇,神色极其复杂的看着我和陈八牛,她眼神里充斥着不可思议,显然自幼在海外接受现代化高等教育的Alice,也从没遇到过这种一夜之间男人会老去好几岁,女人却能年轻好几岁的怪事儿,可除了不可思议之外,她眼神里头最多的,还是自责和内疚。
“特奶奶个腿儿,九爷你说这特娘算咋回事?”
“真要有什么牛鬼蛇神还好说,八爷我准备了那么多桃木剑、黄符纸啥的,就是千年女鬼聂小倩来了,咱也能给她揍趴下!”
“可这鬼地方,不要说女鬼了,就是臭虫都没有几只,咱……咱咋整啊!”
陈八牛一边捧着毛巾擦着脸上、头上的水珠、一边回过头看着我嚷嚷了开。
我紧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陈八牛的问题,或者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应付眼下的情况了。
因为事实就像是陈八牛说的那样,要是洪村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怕它真的是有什么牛鬼蛇神作祟,那我们总归是知道有东西在捣鬼,大不了撸起袖子跟丫的死磕。
然而眼下,这洪村什么牛鬼蛇神都没有,偏偏我们在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和外界传言当中,这洪村有狐鬼作祟、专吸男人精气惊人的相似。
换句话来说,我们完全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在捣鬼,有气没处撒。
“你们先离开这地方,到杭市去等我!”
Alice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抬起头很是内疚的看了看我和陈八牛,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说出了那句话。
Alice的神情和语气都很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显然她说这句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要是平日里,Alice说出这种话,不要说我会第一个反对,就是素来和Alice针尖对麦芒、看上去极其不对付的陈八牛,只怕都会忍不住跳出来嚷嚷一句你这是看不起谁呢?咱两个四九城纯爷们儿在这,能让你一个女同志去冒险?
可这一次我和陈八牛都沉默了,都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了彼此。
说是趋利避害也好、说是贪生怕死也行,这是人烙印在骨子里的本能,很难克服、或者说没法克服。
这洪村的确没什么鬼怪作祟,可在地方却比那些到了晚上满地鬼火的乱葬岗邪门了不知道多少倍。
“九爷,你说咱咋整?”
我们三个就这样面面相觑了好几秒钟,最后还是陈八牛那家伙沉不住气开口打破了沉默。
可那家伙也够损的,一开口就把做决定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我。
从理性角度分析,眼下出现了这种情况,我和陈八牛尽早撤出洪村是最安全的选择,可从道义来说,我们真的能眼睁睁看着Alice一个人在这儿孤军奋战?
再者,按照洪全福等人对这洪村、洪家镇种种鬼事的描绘来看,女人到了这儿,不会一夜之间变老,反而会越来越年轻。
可这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儿,因为随着慢慢变年轻,神智、心智甚至于包括心理年龄等等都会发生衰退,直到最后、一个原本二十多岁的成年,变得疯疯癫癫,好似一个几岁大的孩童。
这样的收场,不见得比老死要让人觉得舒坦。
“我给你们收拾东西,趁着天亮,你们赶紧离开!”
“在杭市等我消息!”
说完,Alice就转身朝着我们昨晚留宿的破房子走了过去。
我和陈八牛则是楞在原地面面相觑。
“哎哟我去,八爷这个脑子哟!”
“这特娘叫啥事!”
“真特娘叫人憋屈,还不如直接给八爷来一刀子痛快呢!”
陈八牛那家伙脾气暴躁、性子也急,平日里最受不了的就是有劲没处使,眼下这情况,无疑是让陈八牛那家伙憋了一肚子火,还偏偏没处撒。
呼哧……
“八爷,要不然您先撤,回头在杭市等着我和Alice……”
作为好兄弟,我不能够让陈八牛,也没有理由让陈八牛陪着我去冒险、去送死,可我同样也不能眼睁睁看着Alice一个人留在这邪门的地方孤军奋战。
只不过我话还没说完,陈八牛那家伙立马就抬起手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了起来。
“干啥玩意儿,姓关的八爷咋越来越烦你这人了呢!”
“你说有点啥好处,你要支走八爷,一个人独吞八爷没话说,这玩命的事儿,你特娘也想独吞!”
“你这就是被那假洋鬼子的资本主义给毒害了,改明儿个八爷非得好好给你上上思想教育课不成!”
可骂着骂着,陈八牛那家伙却又指着我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也没说话,同样看着那家伙哈哈大笑了起来。
“特娘的,既然这样,八爷那咱就留下来,管特娘是狐鬼还是狐狸精,都跟丫的死磕!”
“这才像是咱四九城纯爷们儿该说的话!”
没做决定之前,心里头很慌、也很摇摆,做了决定,固然心里头依旧发憷,可却不像之前那样茫然无措了。
等我和陈八牛返回昨晚我们借宿的破房子的时候,Alice已经替我们收拾好了东西。
“行了甭忙活了,八爷我和九爷我两大老爷们儿,能让你一个娘们儿留在这冒险?”
“这传出去,我两在潘家园都没法混了!”
“我们既然是一起来的,就要找到周教授、一起走!”
Alice愣了一下,明显眼眶一下子就红,可她去没有哭出来,更加没有像是我想象当中那样,感动的抱着我和陈八牛,反而是突然间像是疯了似的,把我和陈八牛的东西直接扔了出来,指着我和陈八牛就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两儿有病是不是?”
“留在这干什么?等死?”
我和陈八牛愣了一下,却也没去和Alice争论什么,因为我们都知道,Alice要是不担心我们,这会也不可能对我们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