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医不就是想说,先前苏侍郎同三皇子因为我而闹翻的事情是在造假做戏吗?你现在就不用拱手佩服,做得这么勉强了。”
唇角浮起一丝嘲讽,顾白羽那锐利如箭簇的眼眸,不屑地看着惺惺作态的方太医。
丝毫没有料到,顾白羽会突然在苏墨轩和李景毓的事情上做文章,而且还如此不遮不拦的直接挑明,本想顺着话将皇上的思路引向李景毓悄悄潜入西北边疆,究竟是不是同那里的驻军有所联系的方太医,一时无言以对,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方才对皇上出声解释,说道:
“皇上,老臣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别的意思。毕竟三皇子贵为一朝之皇子,老臣想,就算那个茸毛玩具在长安城再过稀罕,以三皇子的身份之尊贵,应该也不会将脏旧到这种程度的茸毛玩偶留在手中,更不会送给他最疼爱的长平公主做礼物。
而近日与西北边疆有联系的人,也只有刚刚奉旨归来的苏墨逸苏将军,所以老臣才会做出这样的猜测,着实是并无他意。还请你不要随意曲解,徒生事端。”
方太医的最后一句话,是转身冲着站在一旁的顾白羽说的,眉宇之间颇有些严厉的色彩,似乎,他的意思是真的被顾白羽所曲解。
然而不出顾白羽所料,那方太医虽然比常太医沉稳镇定不少,却也还是被她突然提起的话题,而成功的转移了他原本的目标。
更何况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对才刚刚又一次的救了长平公主的顾白羽有基本的尊敬,因而皇上的脸色,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有丝毫的缓和。
“曲意猜测,徒生事端的人,难道不是方太医你自己么?只不过是一个茸毛玩偶而已,即便是三皇子送给长平公主的,也不过是无心之失,连你方太医都不知道的危险,三皇子又怎么可能知晓?”
没有理会方太医话语中的不敬和挑衅,原本就不喜欢与人争执的顾白羽,既然看出他们是有备而来的想要对李景毓进行栽赃陷害,她自然是要尽量的在皇上面前洗清他的嫌疑,或者至少,不让皇上的思路全然被他们牵着走。
“不过是个玩偶而已?你这丫头人不大,说话的语气倒是不小。这个玩偶险些令长平公主丧命,那就不是普通的玩偶,此事如果不彻查以排除隐患,谁又能保证长平公主不会再遭遇此种无妄之灾?而你这般口口声声地维护三皇子,莫非是对三皇子余情未了,想要脚踩两只船?还当真是小地方来的轻薄女子!”
横眉倒竖,最沉不住气的,还是刚刚被顾白羽噎得说不出来的常太医,怒意满满的眼眸紧紧盯着顾白羽,最后的话语中带着三分气愤七分不屑,却是满眼意外的,看到皇上那本就阴沉的脸色,倏忽之间,变得更加难看。
“顾大夫的事情,常太医知道的,可当真不少。”
满是威严的嗓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皇上瞥了一眼瞬间面色如纸的常太医。
“皇上,臣……臣……”
瞬间跪倒在地,常太医结巴半晌,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解释的话来,他总不能说,顾白羽的事情,全部都是大皇子李景吾的贴身侍卫在收买他的时候,顺口说出来的吧。
“皇上,既然长平公主的病情已经有所稳定,那么臣女就先开药了。今日从家中出来的匆忙,诸事不曾来得及同下人交待一声,所以,臣女就先向皇上您请辞归家了。”
清秀的脸庞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顾白羽转过身子,对着皇上语气平静。那丝毫不理会常太医口出秽言挑衅的模样,顿时令屋子里不少的太医佩服不已。
处变不惊,从容镇定,莫说是顾白羽这样一个才不过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就是经历了皇宫之中种种风云变化的他们,也未必能够做得到如此沉稳淡定。
“顾大夫莫急,既然长平今日的病症是因为这个茸毛玩偶而起,那么朕也想看看,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不如,顾大夫也一起做个见证。”
沉默片刻,皇上将顾白羽拦了下来。
“是,臣女遵旨。”
所谓皇命不可违,顾白羽应答的嗓音平淡如许。
许是为了显示验证的公平性,皇上将从顾白羽手中接过的茸毛马驹,径直递到了先前站在一侧的太医院之首的蒋老太医手里,然后沉默着,任由他仔细翻建查看,并时不时地与身旁的同僚太医相互讨论交流,而不做任何的评价。
“启禀皇上,老臣和诸位同僚刚刚已经仔细查验过这个茸毛玩偶。”
仔细检查良久,蒋老太医终于沉吟着开口,饱经沧桑的容颜上,显得有些神色不佳。
“这个茸毛玩偶的确是被人动过了手脚,虽然动手脚之人的做工手法已经颇为仔细,但是从玩偶茸毛底部,还是能够看出有被新近划开并缝制过的痕迹,您瞧这里的走线,还颇为新鲜,与这玩偶陈旧掉毛,甚至隐隐有些许的霉尘之气的状况,并不相符合。”
伸手拨开那玩偶的茸毛,蒋老太医将那新近缝制的走线痕迹,展现在了皇上的面前。
深褐色的缝线阵脚笔直紧密,一看就是出自缝纫高手的手笔,然而却也正是因为如此,方才被蒋老太医所发掘——类似这种从西北边疆带回来的玩偶,走线歪歪扭扭,才是最淳朴的家庭手工制成。
“拿下去吧。”
面色冷若冰霜,皇上却并没有爆发,只是出声吩咐跟在身边的老太监瑞祥,随即,抬头将目光落在了顾白羽的身上,问道:
“顾大夫,依你之见,如何?”
“栽赃陷害。”
不假思索,顾白羽应声而答。
早就预料到会有现在的局面,顾白羽却没有想到,大皇子李景吾,竟然会把事情做得如此明显。莫非,是笃定了皇上会被他们牵着鼻子将注意力放到李景毓潜入西北边疆的事情上去?顾白羽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还藏着什么别的陷阱,又或者,有着她不曾知道的猫腻。
不能掉以轻心。
眸色深沉,顾白羽定定的看着皇上那阴晴未定的脸庞。
“栽赃陷害?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最先怀疑这个茸毛玩具是引起长平公主今日病发缘由的人,正是你自己吧?难不成,你是在贼喊捉贼,想要栽赃陷害给别人?”
稳着嗓音,方太医缕缕胡子,满是不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情绪。
原本还想着要找个怎样的机会,才能不露痕迹的将众人的目光引向那个不起眼的茸毛玩偶,却没想到顾白羽自己心中起了疑惑,将玩偶的不妥指了出来,倒是方便了他们。
冷眸看着如跳梁小丑一般的方太医,顾白羽没有出声。
坐在她面前的,是大兴王朝的一国之君,若是连方太医这一番极力的表演都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又怎么可能稳稳的执掌江山这许多年?
李景吾这次竟然选了这样两个人出手,怕是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朕在问顾大夫,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
沉沉的嗓音再度响起,皇上看向方太医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严苛。
“老臣,老臣……请皇上恕罪!”
瞠目结舌,没想到今日的皇上竟会如此维护顾白羽,方太医话语迟疑,身子却是条件反射般的跪了下来。
“朕今日只不过是瞧在长平公主有惊无险的份上,不愿这皇宫中见血,若是有谁再胆大至此,那就休怪朕无情。”
声音不大,却充满令人心惊胆寒的威严,环顾四周,皇上冰冷严厉的目光,令在场所有人皆是不寒而栗。
“臣惶恐。”
齐刷刷的重新跪在地上,满屋子的太医在侧,竟是没有一丝大声的呼吸。
皇威不可触。
“说你的理由。”
将目光重新落到顾白羽的身上,皇上面无表情的等着她的答话。
她不是验尸破案颇有一手么?见过了她有条不紊的验尸,那今日,他便来看看,她如何为李景毓辨明清白。
“理由就是简单。”
声音无波无澜,顾白羽看向皇上的目光中无所畏惧。
“简单?”
浓眉轻挑,皇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对,简单。简单的让长平公主发病,简单的让臣女看到这茸毛玩具并心中生疑,简单的让方太医和常太医同臣女起了冲突,然后简单的,让蒋老太医在茸毛玩偶上,发现了被调换的端倪。整件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连臣女都在无意中被他们所利用,如果不是栽赃陷害,又能是什么?”
淡淡的出声解释,对于前世见过了许多残忍至极却又具备很强的反侦察能力的连环杀手的顾白羽来说,眼前发生的事情,自然如画卷铺展开来一般的清晰简单。
“仅仅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顺利,就认定是栽赃陷害,顾大夫,你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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