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踏出家门便会与姚玉姗寸步不离的孟馨佳,最终还是被顾意澜的调虎离山之计,以一个最为简单好用的借口,将她从身在“锦衣如华”的姚玉姗的身边,顺利的支走。
原本便是得了孟丰礼的吩咐,才半是监视半是陪伴在姚玉姗左右的她,甫一听说苏墨轩在什么地方独自一人饮茶,便立刻贼心不死地,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将姚玉姗一个人留在了“锦衣如华”之中。
当然,她虽兴致勃勃而去,却注定会扑个空——此刻的苏墨轩,尚且在同韩林之斗智斗勇的斡旋,争取能更多的,要来韩林之手下的青衣捕快。
看着孟馨佳自以为计谋得逞的兴冲冲离开的背影,独自站在“锦衣如华”的店铺里,姚玉姗的眼眸中,满是没有任何情绪的疏离与淡漠。
今日约她相见的,是嫁入孟家之后,在某次晚宴上认识的还算谈得来的贵家小姐,然而约定的时辰已过,那位贵家小姐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如约出现。
姚玉姗也懒得派人去催问,难得独自一人的轻松时间,她想好好的透透气。
转眸看向窗外甚是明媚的春光,没有丝毫的犹豫,姚玉姗转过身子,抬脚便向着店铺之外走去。
“孟少夫人请留步。”
清脆的嗓音淡漠若雪顶玉碎,顾白羽从一旁的房间中走出,出现在姚玉姗的身后,拦阻了她想要出门透气的脚步。
“原来是顾小姐,真是好巧。”
脚下一滞,姚玉姗缓缓地转过头来,姣好清新的容颜上,带着几分疏离淡漠的笑容,一看,便知道是硬生生地装出来的。
“一点都不巧,我原本就是在这里等你的。”
没有寒暄客套,沉静的眼眸定定看着姚玉姗那副表面微笑礼貌、实则心如死灰的模样,顾白羽心中不自觉地涌上几分沉重的叹息,她不想再对姚玉姗有所欺骗和隐瞒。
“在等我?顾小姐,你我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有什么事情能让顾小姐不惜以苏侍郎为借口,将小姑从玉姗身边支走,要同玉姗单独相谈呢?”
许是不关心世事的人,会有更加全神贯注的精神来面对现状,姚玉姗聪颖无比,瞬间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却是毫不留情地,语带讽刺地戳破一切。
——明明能与相爱之人朝夕相守,却好像根本不在意一般的,随意将对方当做便于自己办事的借口,姚玉姗抬眸看着顾白羽,心中因着她那日毫不相让的维护苏墨轩而生出的几分好感,顷刻之间尽数消散。
“孟少夫人果然聪慧过人,”语气中没有丝毫被嘲讽冒犯的不悦之色,顾白羽慢慢地走到姚玉姗的身边,清秀淡漠的容颜上,浮起几分浅浅的笑意。
“用墨轩当做借口的人,不是我,是澜儿,我只是拜托她来做这件事,那个懒丫头,大概是懒得再费神儿去想什么其他的、能顺利将孟馨佳支走的借口。
我若是提前知道,定然不会让她以墨轩为饵,我自己的领地,我死死地圈占守卫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招惹别人去碰?”
不急不躁,顾白羽对着姚玉姗出声解释。
并不是忽然对别人看待自己的眼光有所在乎,顾白羽之所以详细的出声解释,无非是不想在自己同姚玉姗之间,建起敌对的高墙。
毕竟,她今日如此费力地约姚玉姗前来见面的目的,是为了求证和询问关于杨铁西的事情,谈话尚未开始,便先将知情人惹恼,显然,不是什么好的谈判策略。
“真的还是假的,对我这个外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顾小姐你今日既然能叫我来,我若是不满足你的要求,想来是没办法走出这‘锦衣如华’的大门。
说吧,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沉默半晌,姚玉姗那一双冷漠的眼眸,上下打量顾白羽许久,方才出声说道,冷淡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拒绝和警惕。
“我今日找姚姑娘是有公事要办,但我从来不喜欢强迫别人配合,我只说我要做的事情,姚姑娘若是不想谈,自可以离去。”
刻意将称呼由“孟少夫人”换成了“姚姑娘”,顾白羽卡着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身子的姚玉姗,不紧不慢的出声说道。
姚玉姗的语气虽冷淡,然而没有第一时间便转身离开的反应,还是暴露了她心中的犹豫和接受。
“姚姑娘知道,我是长安城府衙和刑部的仵作,所以,我的公事,自然是同人命案件有关。
不知道要姑娘是否听说,从年根儿起,长安城,准确的说,是长安城南,便陆陆续续地有年纪在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女失踪。失踪十多日后,她们被人残忍虐杀致死的尸体,便出现在城南的大街小巷。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发现四名无辜受害身亡的死者,还有一名失踪四日,下落不明。”
敏锐的目光紧紧盯着姚玉姗,顾白羽沉着嗓音,出声说道。
“她们无辜被害,我确实很同情,但是,这案子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顾仵作觉得,我这样的人,会是随便杀害别人性命的凶手么?倘若顾仵作需要找个替罪羊去交差,玉姗自认倒霉,配合着你认罪便是了。”
迎着顾白羽看过来的目光,姚玉姗嗓音中的冷漠之意更甚,却没有一般人面对同样情况时,内心会有的愤怒和不安。
心如死灰,莫过于此。
“我怀疑谁是凶手,也不会怀疑你。姚姑娘,你不会杀死别人,你只会杀死自己。”
唇边浮起几分叹息的意味,顾白羽看着姚玉姗,一字一顿的出声说道,那眼眸中映出的猝然而变的面色,让顾白羽心中的叹息之意更深。
“嫁给孟丰礼并非你所愿,心有所属却被迫分离,又因为误会而得不到所钟意之人的谅解,不论换做是谁,怕是都不会高兴。姚姑娘,你觉得,我说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索性将事情全部挑明,顾白羽想要更近一步地,贴近她的内心,否则,若是依着目前她们两个人之间的状态,姚玉姗未必会一五一十的将实情全部说出。
“想问什么就抓紧时间,那些有的没的,就不要再东扯西扯了。”
面色倏忽而变,姚玉姗努力保持着淡漠的神色,然而嗓音之中,却是掩藏不住的带了几分颤抖和回避。
有些伤疤永远不会愈合,每揭开一次,便是新的腐肌蚀骨。
“我们现在已经找到杀人凶手最为可能的怀疑对象,他叫杨铁西,不知道姚姑娘你对这个人是否有印象,”
看着姚玉姗变了的脸色愈发难看,顾白羽知道,自己和苏墨轩先前推测的并没有错,于是话语顿了顿,她继续追问出声:
“又或者是否还记得,你当年曾经与他有过婚约?”
“你,你胡说什么?我从来不认识什么杨铁西,更不可能与他有过婚约。我现在是孟家的少夫人,顾仵作,你莫要说这些容易令人心生误会的话。”
话语之中满是颤抖,尽管不出意料的立刻矢口否认,然而姚玉姗的反应与神情,却已然将全部的实情暴露出来。
那个曾经与杨铁西青梅竹马、立下婚约,却又在婚期临近之前弃他而去的女子,正是姚玉姗不假。
“我的推测并没有错,当年同杨铁西青梅竹马的女子,除了姚姑娘你,不会再有别人。
飞云髻,浅碧色罗裙,鎏金珠玉步摇上振翅欲飞的镂空蝴蝶,还有‘醉花红’的桂花脂粉,姚姑娘,你想骗的,不是我也不是别人,你想骗的,是你自己。”
没有片刻的停顿,顾白羽的话步步紧追,该紧时紧,该松时松,前世见多了王淑瑶同不配合的知情人谈话,聪慧如顾白羽,自然是颇有几分无师自通的能力。
“我骗谁不骗谁的,又同顾仵作你,有几分相干?”
紧咬着下唇,姚玉姗努力地想让自己的情绪继续保持镇定,她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顾白羽,话语之中,满是无力的抵抗。
“原本是没什么相干,但现在杨铁西因为不知道你是被迫嫁给孟丰礼,所以对你怀恨在心,却没有足够的信心和仇恨来直接对你痛下杀手。
于是便找了许多与你身形年龄相仿佛,同样婚事临近的十六七岁的少女,将她们打扮成你的模样,绑架、囚禁、虐杀,然后再将精致打扮过的她们的尸体,公然抛弃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目光之中,连她们死后的安宁,都不愿意施舍分毫。
如今你倒是同我说说,这件事情,与你,还有没有几分相干?”
一气呵成,顾白羽那锐利无比的眼眸,不肯错开分毫的,紧紧盯着姚玉姗那愈发苍白的面容,知道她额头渗出的汗水缓缓落下,方才肯停止了那步步逼近的追问话语。
然而那落在她脸庞之上的目光,却是始终没有错开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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