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既然抱定玩命之心,必然会做出一番动作来。卡车没有刹车装置,开起来犹如脱缰的野马,眼看着就要撞上那辆轻型“查非”坦克,车厢顶上的人民军将士早已是视死如归,对于越缩越短的距离丝毫没有畏惧,反而纷纷掏出手雷,拧开了保险。
老吉姆森意识到了危险,命令一个黑人士兵钻出炮塔舱口,用冲锋枪向外面扫射,坦克的炮塔是可以旋转的,直至向后的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但高速行驶时,调转炮塔风险很高,甚至会导致坦克侧翻,肚皮朝天,因此老吉姆森不敢这么做,只敢命令人钻出去扫射。
这黑人士兵刚刚探出半截身子,就吓了一大跳,那辆大道奇卡车就在眼前,他想干什么,想和坦克亲密拥抱吗?不等他想明白,卡车就撞了上来,“咣当——”一声,他真敢撞?没啥不敢的,完全是身不由己,竟然还把坦克撞得晃动了一下,往前一蹦。
何谓轻型坦克,只有十几吨,在后世只能算是装甲侦察车,不是老何真心想碰,他控制不住方向盘。他本想将卡车贴着坦克的右边开,谁知一边车轮碾上了一块石头,方向盘向右一拐,正撞上坦克的屁股,方向盘急速左转,好悬没有把老何的两条胳膊都拧断了,痛的他龇牙咧嘴,冷汗直冒。
刚才的那一撞击,方向盘中轴正顶在他的胸前,那时还没有气囊之类的安全防护装置,直接撞得老何眼前发黑,吐出一口鲜血,险些将他的肋骨撞断了。
“政委,你怎么样了?”身旁的战士赶忙替他按摩胸口,关切地问道。
“我,咳咳,我没事,先收拾了这辆铁王八,咳咳。”老何没死,得益于他实在追赶那辆坦克,冲撞力小了很多,如果是相向对撞,那是十死无生。他喘了一口粗气,苦笑一下,那笑比哭还难看。卡车的一边车灯被撞掉了,保险杠也撞裂了。
与此同时,车厢上的几个战士在撞击的前一刻就将手雷扔出去了。爆炸的火光将坦克包围了,碎片四射,溅得坦克身上“叮当”作响,就像暴风骤雨一般,将坦克里面的老吉姆森等人吓得灵魂出窍,浑身颤抖。
那个将身子探出去的黑人士兵被直接撞进了车厢,若不是老吉姆森在下面充当肉垫,他就要撞得断几根肋骨,他没事,老吉姆森却晕倒在地板上。老吉姆森的嘴里只剩下哼哼唧唧的微弱呻吟声,几个黑人部下将他扶起来,摸前心捶后背,他才“呕——”地痛叫了起来。
“不许动!快投降,不然炸死你们!”正当他们抢救老吉姆森的时候,舱口出现了一个狰狞的面孔,满脸杀气。那是一张北韩人民军的面孔,高举着手雷勒令他们投降。
操,这英语说的太不地道了,只听着“叽里呱啦”一通,但黑人士兵却看懂了他手雷的语言。不投降,就炸死你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一个勇敢的北韩人民军的战士,为了炸毁这辆坦克,他爬上了卡车的顶棚,等到两车接近的时候,奋力从卡车的顶棚上飞扑过来,紧紧抓住坦克的天线,爬到了坦克的舱口,掏出了手雷,他本想一鼓作气掷进去,但随即一想如果能俘虏一辆坦克,命令美国人给咱们开坦克,咱们岂不是如虎添翼?
老吉姆森羞愤难当,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大吼一声。北韩人民军的战士听不懂他说什么,却猛地感到炮塔飞快地旋转起来,头晕目眩,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被横扫过来的炮管扫在身上,再也坐立不稳,“咕噜”从上面翻滚下来,美军士兵如释重负,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的笑声未绝,就听“轰——”地一声巨响,车身猛烈地晃动起来,原来那英勇的北韩人民军战士在身子即将被卷进履带下面的时候,用那颗死死攥在手里的手雷炸毁了坦克一侧的散热窗,坦克后面冒出了滚滚浓烟。
“快,快爬出来!”老吉姆森大叫着。
一个美军黑人士兵刚刚将身子探出半截,下面的人就听到狂风暴雨般的子弹。他“啊——”地叫了一声,死尸栽下来,全身弹孔往外飙血,双眼大睁着,仍然透出了无限的惊恐,只有他才看到,当他伸出脑袋,想往外钻出的时候,竟然有十几只枪口正对着他。没人只需打出一颗子弹,他也会变成马蜂窝,事实上他就是被打成了筛子。
“别怕,快往外钻,快逃——”老吉姆森还在鼓动着,活动堡垒的坦克却像变成了活棺材,辛辣的浓烟呛得老吉姆森不停地打着喷嚏,涕泪横流。
又一个美军黑人士兵想钻出去,刚刚伸出脑袋又缩了回来,一头栽倒在地。下面的人看得魂飞魄散,他的钢盔(不是坦克帽)火星四射,“叮当”声胜过了暴雨如狂,他没有被打中,却是被震倒了。就像无数的铁锤抡开了,在他的头盔上敲打着,血肉之躯哪里受得了。
众人赶忙上去抢救,却发现已经没救了。这黑人兄弟的脑袋完全是朝着脑后,正对着后背,子弹打在钢盔上产生的巨大螺旋力将他的脖子扭转过来,拧断了颈椎,死相很恐怖,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头发都竖立起来了。
怎么办,出去是死亡的陷阱,呆在里面,谁知道坦克啥时会抛锚,那还是束手待毙,他们绝对不是那些凶狠顽强的北韩人民军的对手,何况别人还是张网已待。
就在这时,驾驶员忽然大叫:“长官,那该死的卡车跑到我们前面去了,快看哪——”
众人连忙争着通过潜望镜观看着,可不是嘛,那辆卡车上的人民军官兵正满脸焦急地望着他们,却不知如何是好。他们距离坦克越来越远,想要像上次那样,抓住手雷扑到坦克的上面,胁持美国人,那是不可能了。想要跳车也不行,那辆卡车依然像发疯一样,开的飞快。美国人看着莫名其妙,紧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绝处逢生啊。
老吉姆森大喜,还躺在地板上,就大叫着:“快出去几个人抢修散热窗,别让火势蔓延开来!”那些士兵如梦方醒,连忙钻出去几个人,趴在坦克的炮塔上,抡起了衣服和拖把,照着散热窗猛抽。
他们忙乎了一阵子,才发现那颗手雷对散热窗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仅是溢出的燃油被点燃了,散热窗被崩掉了一个角,对坦克行驶不构成威胁。他们欣喜地向老吉姆森报告,老吉姆森却命令他们在车外蹲着,车里的人太多了,拥挤不堪,污浊不堪。留在车外,还能观察到那辆卡车的动静。
他们看得很清楚,那辆卡车的驾驶员可能是喝醉了酒,竟然在公路上扭秧歌,这哪是学过开车的人哪。美国人很难相信这辆装载着十几名北韩人的卡车,竟会是一个从未学过开车的人驾驶着。他们不会相信那真是喝了酒,而是认为那辆卡车的司机受了伤,控制不住方向盘了。
老何毕竟不是正经的司机,驾驶卡车连坦克都敢撞,贴着坦克的车身,一直开到坦克的前面去了。他也想借助和坦克车身的摩擦,减少冲击力。不住地转动方向盘,刮着坦克,刮得坦克上火星直冒,卡车的一边车帮都快被他刮下来了,还是阻挡不住前冲的动力。卡车一下蹦到坦克的前面去了。
本来是以为大祸临头的美国人绝处逢生,欣喜若狂。老吉姆森因为头上有伤,还不敢轻易相信,亲自趴在潜望镜前观看了好久,大喜,连忙让人把他搀扶到扩音器前。
老吉姆森扑到扩音器的前面,抓住话筒,大喊着:“北韩人民军将士,我们佩服你们的英勇,但你们现在已被我们火炮对准了,我们的机枪就可以将你们全部杀光。可是我们不想伤害你们,请你们立即缴械投降,我们会按照日内瓦国际公约,保障你们的生命安全。”
老吉姆森会说朝鲜话吗?会的,说的还挺地道的,他作为补给基地的指挥官,经常要和韩国人打交道,不会说韩国话如何沟通?他的韩国话说的还挺流利的,那是和侨居日本的韩国人学的。
二战时他们在菲律宾驻军,老吉姆森是长官的勤务兵,家中就有年轻的韩国保姆,他是和韩国保姆学的。至于有没有偷情世人不知,却有人看到那个保姆最后挺着大肚子被长官的夫人赶出家门,听说最后生了一个黑不溜秋的混血儿,可惜夭折了。
没有人再见到那女人,反正那长官是喊冤不已,看来世界上男人都怕女人,有嘴说不清。夫人是怒气不息,死无对证,那女人也不会将死去的孩子送来给她看。对于她来说,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不重要了。
老何听到了老吉姆森的喊话,他气得脑筋上蹦出来几根神经,拼命想要调转车头,再和那辆坦克决一雌雄,无奈几次险些将卡车送进路边的河沟,只得作罢,吓得那车上的战士个个面色如土。这么死了实在是太冤枉了。
不是老何想要这么做,而是他根本停不下来。那辆卡车在他的手里就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战士们也发觉那辆坦克的机枪正在朝着他们瞄准,立刻一起向着这辆坦克投去了手雷。顷刻间火光冲天,烟雾四起,炸得坦克的前面全是浓烟,“哒哒哒——”坦克也在扫射,可是子弹却不知打到哪里去了。
“轰——”坦克上一炮过去,却远远地偏离了那辆斜行的坦克,掠过它的车顶,飞到远处的山坡上炸响了,连那辆卡车的边都没有挨上。这样只能是浪费弹药。视线不清,有力也使不上。
老吉姆森冷笑一声,命令开足马力,撞毁这辆让他们颜面扫地的卡车,想法是好的,根本做不到。那时的轻型坦克速度也比不上卡车,在野外坑坑洼洼的地上或许还好些,在公路上想要撵上卡车,那真是做梦,何况这是一辆发疯的卡车。
看那架势,不到烧完汽油,卡车不会停下来,除非它自己撞上大树岩石什么的。
被坦克连开炮到扫射,一路狂追,还逼令他们投降。政治委员老何发怒了。何长吉老兄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找了一处宽阔的路段,拼命地转着弯,竟然鬼死神差地将卡车掉过头来,所有人都吓愣了,美国人也看得痴痴呆呆,这是要干嘛?
老吉姆森在潜望镜里看得很清楚,也吓得头皮发麻,这些北韩人还想要找咱们拼命哪。他连忙用脚去踢那驾驶员,“快倒车,倒车!”驾驶员真够遭殃的,坐在那里连连挨踢。不是老吉姆森虐待部下,而是坦克里面轰鸣声太大,就是他扯破了嗓子喊着,驾驶员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