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日明明见你祭祀了天柱,而你身上也确实有着法力,甚至前次斩杀周人先天,也是动用了法术。
这种种证据,怎可能没修太平道书?”
陆渊这番话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了,让安丘真人都慌了神,忍不住连番质问。
要是真如对方所说。
上次祭祀天柱之后,就一直没修过太平道书,那丹鼎道这些年的算计,岂非落了空?
而自己这次还眼巴巴的,送来千万两白银,送给一个戏耍了自己,戏耍了丹鼎道的人,岂非成了笑话?
上面这些就算了。
关键是陆渊没有修炼太平道书,自家道门怎么办?
没有这实验数据,没有别人去当探路的,在这天地仙灵之气日衰的大趋势下,丹鼎道难道做事自家道门这般衰落?
又或者让自己去修炼太平道书,自己去当那个实验品?
想到自己以往见过的那些小白鼠的凄凉下场,再想到自己如今还有几十年好活,这念头才刚刚升起,就被安丘真人给压下去了。
不到最后一刻,不到万不得已,谁能想死?
可眼下……
安丘真人心中怀着惊惧与愤怒,更带着些些期待,死死的盯着陆渊。
而面对这眼神,陆渊却是神情平静,语气冰冷的说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那太平道书是个什么功法,安丘道友心里没点数吗?
孤年纪轻轻,前途大好,脑子抽了才会去修此功法。
前番寻你,不过是想敲一笔军资罢了。
你还当真了不成?
而且孤也并未毁约。
你让我去祭祀天柱,孤祭祀了。让我修行道法,我也修了。
只是没有答应你,是修一天,还是修一月,甚至修一年。
孤修一天太平道书,损了大半月寿元,已经算是对得起丹鼎道了,完成了要求。
然后不欲修了,那是孤的事,可与当初约定无关。”
虽然这场交易,两边都是提前说好了条件,都是默认了的。
但协议之中,可没提及,要陆渊一直修炼太平道书。
故而他修一天是修,修一年也是修。
只要修炼了,那要求便就完成了,这自然算不得反悔。
而太平道书这门道法。
怎么说呢?
这确实是门折损寿命的道法,但只要你不修炼这门道法,不从天柱上接引仙灵之气。
那么万民之念,天下气运,自然也不会蜂拥而来,反噬自身。
所以这门功法你不修它,那自然也就不会折损寿元了。
没有取之,自然没有害之。
陆渊没通过功法获得修炼便捷,获得仙灵之气,那这功法自然也不会害他。
当初丹鼎道定下这约定,没有明确各种细则,没有正式提出各种要求,从而导致这协议出现了这等漏洞,那是对方的事情。
如今陆渊寻着漏洞,选择了这种偷巧的方法毁约,那也是他的本事。
愿赌服输而已,怨得了谁?
“你……”
安丘真人听着陆渊这般巧舌如黄,心中的震惊惶恐,也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就是一股怒气了:“楚王如此戏耍于我,难道真不怕我丹鼎道报复吗?
还是楚王觉得,靠着这巧舌之言,自欺手段,就真能够湖弄过去?
我丹鼎道这许多好处,真以为是这么好拿的吗?”
安丘真人自然清楚,陆渊上面说的话,虽然是寻机取巧,但从逻辑上确实是没问题的。
因为原本的协议,他们确实没规定,陆渊要修炼道法多久,只是要他修炼而已。
可当初没有细致规定,能怨得了他们吗?
那时陆渊,怎么说也是一方诸侯,更是先天宗师。这身份地位,已经是当世顶点。
对这种人物,人家愿意跟你丹鼎道做这种交易,就已经是很大让步了。
你再蹬鼻子上脸,横挑竖挑的,真以为别人没脾气吗?
要是陆渊一气之下,直接不做这门交易了怎么办?
毕竟从那时的情况来看,陆渊就算没这笔钱,也不是说维持不下去了,顶多是少招点兵马罢了。
靠着原有的资本,哪怕不站出来反对朝廷,同样也能列土封疆,做一地之王,保底还是有的。
只是那时风光,远比不了如今大楚罢了。
所以以陆渊的条件,那时他才是占据主动的一方,是丹鼎道求着来做这门生意的。
既然是求人的,那自然谈不上强势,自然也不可能要求许多。
再加上丹鼎道也自信自身实力,足以让人不敢毁约,所以当时也没想太多,就这样仓促做成了这单生意。
而且堂堂诸侯,先天宗师,怎么说也算有着身份的人。
谁能知道陆渊这人,会如此寻机讨巧,如此反复无常,说好的条件,竟找这种手段不认。
此时就成了如今局面。
安丘真人心中思之,当真是懊悔不已,羞恼至极。
“是否巧舌,道友尽可去言。反正孤认为,已经履行了当初约定。”
对于安丘真人的愤怒质问,陆渊依旧古井不波,从容说道:“至于贵门是否要来报复……”
说到此,他瞅着安丘真人,语气森森说道:“道友在我面前说此话,是不想回去了吗?”
语落,陆渊身上强大的气势,毫无忌惮的展露了出来。一股强横的神念,也从四面八方裹向了安丘真人。
这巨大的压迫感传来,瞬间让安丘真人心头怒火消散大半。
然后这才想起,眼前这人,可是一位凝聚一气的仙修,论及修为,已不比这家道主差了。
自己在此时放狠话要报复对方,若是对方恼羞成怒之下,真个出手杀了自己不是。
先断一臂,然后再与丹鼎道交锋,那可就冤枉极了。
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安丘真人瞬间悚然一惊,背后都忍不住渗出汗来,却是不敢再说什么威胁的狂言了。
‘等等,凝聚一气的修为!’
惊疑之间,安丘真人感受着周围那可怕的神念,却也瞬间反应过来,心中蓦然生出一丝惊喜。
对呀。
对方如此修为,若不是修炼了太平道书,怎么可能有这等实力?
他不修炼太平道书,没有功法,同时也没仙灵之气的情况下,从哪修到这等境界的?
‘陆渊刚才那番话,莫不是在唬我?是恼怒我来他面前询问生死,这才以此言欺之。’
安丘真人念及起诉,也强忍住心头恐惧,然后问道:“大王自言,未曾修炼太平道书。然此时这神念,大王身上这浩大法力,又是如何解释?
未修太平道书,未接引天柱上的灵力,又无洞天,大王何以能修出这等境界法力?
老道知道在大王面前,我不讨喜。
但大王也不至于如此欺我吧。”
说罢,他看着陆渊,一脸凛然无惧,满是探知。
而陆渊见着此一幕,却是笑了。
没想到对方到此时,在这撕破脸的情况下,竟然还不死心。
也好。
既然如此,那就摆出真凭实据来,让对方彻底绝望吧。
“孤如何修炼的?”
陆渊说了一句,然后伸手入怀,从中取出一物,在安丘真人面前晃了晃,就扔了过去:“安丘道友可识得此物?”
安丘真人见此,连忙接过,而后定睛看去。
等看清眼前是何物后,双目就不由一突,惊呼道:“储灵玉!”
是的,作为大教传人,安丘真人自是有这个眼力劲的。
只是稍加探查,同时神念试探出玉中灵气之后,立刻认出了此物来历。
同时探查玉中残存灵气,以及储灵玉的容量后,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因为这枚灵玉所能储存的灵气,仅出奇的多,全部加起来,足可够一人修炼至凝练一气了。
而看如今残存灵气数量,眼前这位楚王,怕是早早的就开始修行仙法,如今纵然没有凝练一气,也是相差不远了。
可恨!可恨!
安丘真人心中,蓦然生出一股大恨和嫉妒。
既是恨自己宗门谋划,竟真的落了空,而自己也成了个笑柄。
更是嫉妒眼前这陆渊,竟有此机缘,能得到此等灵玉。
自己大教传人,都没这般福缘。
对方不过山野之人,何德何能,能坐拥此等宝物?
想到这,他抬头看向陆渊,咬牙说道:“楚王藏的好深,明明已是修士,竟一直深藏不露,没露出半点痕迹来。
怪不得瞧不上太平道书,有此等机缘,换我也不愿修那短命法。
不过我有一点,还望楚王解惑。
这玉片楚王是从何来的?
当初在紫云道和楚王会面时,大王就已是修士了吗?”
安丘真人想要弄清,弄清这机缘来历,弄清陆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骗自己的。
不然纵然他回去了,或者在这里死了,心中都无法瞑目。
而对这一点,想要彻底断干净了、同时给自己找一个护身说法的陆渊,自然会满足他。
“这玉片来历,这是有缘由的。”
陆渊笑着撇了的那老道一眼,然后慢悠悠道:“安丘道友可曾听闻过孙清义孙真人?”
“孙清义?”安丘真人听到这名字,先是愣了愣,然后皱眉思索,片刻后目露震惊:“百年前那位获得了上古风雷道传承,以散修之身,凝聚一气的孙清义?你获得了他的传承?”
“然也。”陆渊点头,然后笑道:“道友可知我朝中右相,姓甚名谁?”
听到这问,安丘真人再想想,神情恍然:“右相孙思文。是了,我记得孙清义就是豫章郡人,他在那留下后人子嗣,应是常理。
而你又是豫章郡人,从他子孙那边得到仙缘,却有可能。
一切原来都是这样,一切原来都是这样。”
想通了,全都想通了。
安丘真人对于陆渊的仙法来历、仙灵之气来历,再无半点困惑。
百年前,那位孙清义孙真人,以散修之身修成一气,可是在九州修仙界,闹起了好大风浪的。
无数人都震惊对方之机缘,最后之成就。
可惜此人向道之心甚坚,修成一气之后,也未贪恋红尘。
而是转头寻到了紫云道的前任道主,一起渡海北行,去往那北冥幽都,寻找着那飘渺难寻的飞升之路了。
原本时候,众人不知孙清义根底,也不知他是否有家族后人。
所以当时孙清义飞升之后,虽有人去寻找过对方遗留,想要再转一转机缘,沾沾上古风雷道的遗泽。
但寻了几年之后,全都没什么收获,众人也都以为孙清义没留下什么东西,这股风波就见见退去了。
此时陆渊自爆,安丘真人这才知晓,原来那孙清义竟留下了后人。
而对方留给后人的遗泽,最后竟被陆渊给得了。
这运道……
真的越想,越气越嫉妒啊。
而看着安丘真人的表情,陆渊心下清楚,自己一直谋划的遮掩之事,总算成了。
从此自己修炼太平道书,明面上便有了一层五雷书的遮掩。
而孙清义遗泽的身份,也将一直伴随自己,成为外人眼中的跟脚。
一直压在心头的隐患,此时终于消失,自然心头大快。
“如今我已修了孙真人留下的五雷书,自觉境界修为也有所小成,此后所愿,不过是继续精进此法。”
喜悦之下,陆渊又继续开口了:“太平道书我是绝不可能修的。先前约定,我是认为已经完成了的。
但丹鼎道若是觉得我违约,想要来讨个说法。
那我在这楚国,在这巴陵城内,便恭候丹鼎道主大驾了。
到时我辈修士,也不须呈什么口舌了,直接以道法论高低,彻底了结这场恩怨。”
陆渊的话很轻很缓,半点也没那种豪气激扬,就像是与人说着寻常话一样。
但安丘真人听着,心中却有如千斤。
因为他知晓,对方敢如此说,那自然是做好了和丹鼎道翻脸决裂的准备。
而陆渊是见过紫云道主,见过紫云道的昌盛与实力的。
作为紫云道丝毫不差的丹顶道,对方能说出这番话,便已说明,是不惧丹鼎道压迫的。
‘难道此人,真的以凝聚一气了?’
安丘真人心中这般想着,已生出一股寒意,但脸上却是冷峻的说道:“楚王此话,老道回去之后,会丝毫不差的回禀道主。
到时如何回应,道主自有计较,楚王拭目以待吧。
这是楚王之灵玉,就此奉上,告辞。”
说完,安丘真人将手中灵玉向前一推,交还给了陆渊。
然后再也不想在这地方停留一刻,直接转身离去了。
陆渊也没像先前说的那样,要留下他来,只是静静看着,任其离去。
虽说是与丹鼎道翻脸了。
但对方是否会和自己开战,今天展露了实力之后,也是个未知之数。
说不定丹鼎道就忌惮自己实力,选择忍下这口气,退了一步呢?
这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此时若杀了安丘真人,固然可以斩丹鼎道一臂。但也彻底让局势,再也无法转圜了。
虽然口上说不怕丹鼎道。
但陆渊心中清楚,真与对方打起来,自己这边输的可能性更大些。
到时纵然自己能保住一条性命。
可孙思文、周青、蓝彩儿、自己两个儿子,乃至这个楚国,最后能保下几个,那就很难清楚了。
这代价太大,陆渊不愿去赌。
“所以希望丹鼎道能够知道利弊,别一时怒气上头,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吧。不然真打起来,两败俱伤,不死不休,谁也不好受。”
陆渊坐在王座上,左手轻轻抚摸着冰凉的宝座,感受着上面细致的纹路,心中无比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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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见了安丘真人之后,陆渊的动作,顿时又加快了起来。
大军的调动,粮草的储备,甚至于攻占大长和国,设府置县后所需的一应官员,也开始着令吏部开始挑选。
攻伐大长和国的筹备进度,陡然间加快。
丹鼎道那边,不知是否会来找自己麻烦,两边最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打起来。
但陆渊自己,却不能将这一切,都托福到对方会顾全大局,忍气吞声上面。
自己要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所以尽快提升自己实力,就成了当下唯一选择。
多打下些地盘来,多聚拢些气运,让太平道书的修炼速度更快一些。
只要最后能突破到凝聚一气,那就算真的与丹鼎道翻脸,也能打的有来有回,不至于出现一面倒的劣势。
此时的实力自保可以,但与丹鼎道的差距,还是太大了些啊。
好在楚国与丹顶道那边,相隔万里。
两边一来一回之间,就算快马加鞭,也要两三月功夫。
而对方如果真筹备要针对楚国,自然不可能接到传讯后就立刻动手,一些准备也是需要安排的。
这赶路的时间和筹备算下来,等两边真动手时,可能就是大半年后了。
这许长时间,也能令陆渊多争取一些准备时间。
“小青那边,七八月的时候,应该就能突破先天了。到时给他办一个庆贺大典,等消息传开,楚国气运又能再涨几分。
到时我的修为,应也能再增长几分。
到时借着这个消息,知道我这边又多了一位先天宗师,或许也能扰乱几分丹鼎道的准备,让他们再改计划。
如果拖的时间再久一点,等我出兵大长和国,在哪里打开些局面。
凝聚一气,或许就可成了。
届时何惧丹鼎道?”
陆渊心里,这般谋划着。
他与丹鼎道翻脸,当然也不可能是一时热血。
这一环扣一环的谋划,也是心中计划好的。
此时就看看,两边谁能先准备好了。
陆渊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