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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陆渊这边在积极准备的时候。

另一边,却说安丘真人从楚王宫离去之后,便片刻也不敢停留,一路快马乘舟,赶了月余路途,总算返回了丹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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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到了山门之后,他直接面见道主林清玄,具陈与陆渊会面详情。

等听完所有详情,林清玄神情依旧平静,而是确认问道:“照你这么说,那陆渊修为,已经凝聚了一气,或者快要凝聚一气了?”

“回师兄,师弟亲眼所见,绝不会错。

那时陆渊以神念逼我,其神念之强,比之师兄也毫不逊色。若非快要凝聚一气,怎会如此之强?

而且那孙清义遗留下的储灵玉内,原本足够修士修炼到凝聚一气的灵气,也残存不多。

其吞吐了如此多的灵气,就算没有在体内凝聚出一道五行之气,也差之不远了。”

安丘真人将自己那时所见说出,然后一脸愤然道:“陆渊此子,明明修了五雷书,早已是修士。却还在天罗法会之时,以武者面貌欺我。

那时还说什么青鱼道人遗缘,此时看来,这青鱼分明就是孙清义。

而他明明知晓此点,还骗我道书,拿我援助,直把我丹鼎道当做冤大头了。

最后我还巴巴的赶上去,送他千万两银子的见面礼,平白遭了一番羞辱,活活成了个笑话。

此人行事如此欺我,根本就不把我丹鼎道放在眼中。”

安丘真人越说越气,到了此时,更是直接拜倒道:“掌门师兄,师弟还请师兄下令,尽发门中弟子,南下征讨那陆渊。

若不斩除此贼,洗去此辱,我丹鼎道有何脸面立于这世上?”

看着自己出去又回来一趟的师弟,如此气愤,如此喊打喊杀。

林清玄心中,也是既气愤,又轻叹。

他倒也能理解,安丘真人为何如此态度。

自家师弟怎么说也是门中长老,更是这世上少有的修仙者,一生骄傲自矜,可以说是没吃过多少跟头。

此时却被他眼中,一个边野出身的散修给欺骗,湖弄了如此之久。

这让自认出身高贵的安丘真人,如何能接受这等现实?

这也就罢了。

顶多是自己面上挂不住,此次吸取教训,以后多加注意也就行了。

可这次的差事,却事关丹鼎道传承,事关千百年的大计。

事情砸在安丘真人的手上,他如何面对山中同门,如何面对眼前掌教,又如何面对自己内心?

这种种加起来,自然令安丘真人接受不了,生出了报复之念。

然而他可以意气用事,但作为掌门的林清玄,却不得不以宗门为重。

“师弟先起来吧。”

看着跪倒在地的师弟,林清玄轻叹口气,上前将他扶起,然后道:“那陆渊如今雄踞三郡,麾下数十万兵马,以为天下强国之主。

而且其本人不仅是先天宗师,更有道法通玄,隐然已凝聚一气,丝毫不逊色于我。再算上楚国王后,又是先天宗师,这更添了一份助力。

以这种种实力,纵然本道倾力去伐,怕也难尽全功,能诛除此贼。

而自己这边,也要损失惨重。

再者其与南海国、苏国结盟,若我道出手,焉知他们会不会相助?

还有紫云道那边,我等去其境内寻人麻烦,他那边又是否会有意见?

再则,如今天下九州各国,皆有一方霸国相立。俗世之中,到底以他们为尊。

我等方外修仙之士,虽然超然于世,地位尊崇。

可若是打破仙凡不干涉的默契,公然攻灭一方大国,此等行径,必会引起各方忌惮。

那时众人可灭楚国,可杀陆渊。

但梁国朝堂,那位梁王与诸多公卿,怕也会寝食难安。

若到时他们联起手来,决心与我道决裂,想要彻底铲除后患,安稳国内,那又该如何应对?

以上三点,稍有差错,我等便有倾覆之忧。

我从师尊手中接过丹鼎道的传承,立志将道门传承下去,绝不能为宗门招来此等大祸。

因此万里远征,此事不妥。”

安丘真人听师兄讲了这么多,心中怒火也渐渐消退,这叫对方说的没错。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闷声问道:“那咱们难不成就这样算了?”

林清玄笑道:“自不会这么算了。你也是修仙者,当知我辈修士,身处无仙灵之气的环境,该是何等体会吧?”

安丘真人脸色一动,点点头道:“譬如溺水之人,欲呼吸而不可得也。”

林清玄笑了一声:“就是溺水之人。那陆渊气运隆盛,能从百年前那五雷道人孙清义的后人手中,得到其传承。

但那孙清义不过散修,纵然得了上古风雷道传承,侥幸有所小成。但此传承,供他修炼至凝聚一气的境界,多半已是极限。

剩下的,就算还能遗留下一点,又可供一人使用多久?

你也说了,那储灵玉中,没剩多少仙灵之气了吧?”

说到此处,这位道主冷然一笑,讥讽道:“那陆渊以为脱了我等掌控,可不修太平道书了。但等他消耗完了那点孙清义传承,他便知晓,什么叫做溺水之苦了?

而人在溺水之时,为求活命,便是一根稻草,也会牢牢抓住。

据你所说,你是亲眼看见他祭祀了天柱的?

到那时,能够沟通天地仙灵之气,用以自身修炼的天柱,可不就是他那根救命稻草吗?

而想要动用天柱,不修行太平道书,是不可能的。

等着看吧。

短则十一二载,多则五六十载。

面对这溺水之苦,那陆渊不用我等催促,自己便会去修行太平道书的。

昔年孙清义都熬不住这等痛苦,早早的就寻求飞升之法,去往北冥幽都了。

那陆渊不过得了孙清义遗泽,还能胜过他不成?”

说到此处,林清玄安坐于上,一脸智珠在握。

而安丘真人听完这一番话,心中顾虑忧扰,可谓全都散去。

“师兄深谋远虑,师弟钦佩至极。”

只见他一脸敬佩,出声感叹,然后狠狠道:“那便就如师兄所说,且让那陆渊逍遥个一二十载。

哼!

他以为靠着这些奸诈手段,能瞒过我等,问一下我道好处。

殊不知自己不过是小聪明,纵然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出我等罗网。

他不想早死,那好!

就让他先尝尝这溺水之苦,然后再煎熬中,受尽折磨之后,再去赴死吧。”

林清玄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自己师弟已经失衡的心态,又点醒道:“师弟,出去一趟,你的心已经乱了。

修行道法,最重心境。

稍后你就回府内,先闭关三年,潜心修养,暂时就别外出了吧。”

就连修炼武功,都需心境来驾驭真气内力。

他们修士修行,就更别提心境多么重要了。

若是心乱了,那在修行之时,是极易心魔入侵,走入邪道的。

林清玄可不想自家师弟遭此劫难,所以此时便下了闭关修养的命令。

安丘真人也知道自己此时心境出了些问题,所以听了这吩咐后,也立刻肃容道:“谨遵掌门之命。”

林清玄点点头,然后挥手道:“去吧。”

“是。”

安丘真人行了一礼,然后转身退去,往自家洞府去了。

至此,丹鼎道内,关于对陆渊的处置,便告一段落了。

远在万里之外的陆渊,并不知晓安丘真人与林清玄的那番谈话,更不知晓在两人眼中,自己已如那网中之人,迟早会落入自己谋划。

既然对方迟早会落入局中,走向自己的布置,那此时又何必冒着巨大风险,去寻对方麻烦?

一切等就是了。

所以他原本预估的丹鼎来袭,在这一二十年内,却是不可能出现了。

因此这个时候的陆渊,依旧在积极准备着,想要等丹鼎道打来的时候,自己手中实力能强上几分。

然而等啊等,一等就等到了神武四年四月初。

这个时候,陆渊依旧没等来丹鼎道的袭击,因为按照他的估算,这个时候安丘真的应该才刚刚回到丹鼎道不久。

那边就算想要找他麻烦,此时应该也在筹备之中。

不过北边的敌人他没等到,但西南边的使者,他却是等来了人。

……

楚王宫内。

“外臣李寿,见过楚王。”

大殿内,一个头发已白,但身形依旧魁梧的老人,恭敬的朝着陆渊行礼。

而陆渊坐在上首,神情平静的看着下方之人,打量了好一会后,突然冷声道:“李寿,你与你兄祸乱西川,谋逆造反。最后被本王打得弃军而逃,狼狈鼠窜。

如今侥幸活了一条性命,却还敢跑来我面前,你是真的嫌自己活的太久了吗?”

是的,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是昔日的西蜀安阳王,西蜀皇帝李雄的胞弟李寿。

当初正是此人,奉李雄之命,出使五毒教,使得两边共同做下了刺杀武阳侯李轨的大事。

可谓是板上钉钉的反贼了。

李寿听到陆渊饱含杀意的话,心中虽有些紧张,但却还是尽量保持从容道:“大王要杀外臣,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外臣与外臣之兄,自问与大王并无多少恩怨。

前番之所以交战,也不过是天下争雄罢了。

而且我与我兄反的也是越国朝廷,并没有反过大王。

如今越国已亡,大王也改号建元,与金陵朝廷互不统属。难道此时还要揪着往事不放,执意来寻我们麻烦吗?

我兄对大王并无恶意,此次也是带着善意前来,还请大王能稍息怒火,听听外臣所来何事吧。”

李寿拜倒在殿下,诚恳说道。

而看他这副姿态,听他这般说,陆渊也收了收脸上的冷意。

其实对方说的也不错。

他和李雄之间,本质上也没太大的恩怨。两边敌对,也只是争霸天下而已。

除了这件公事之外,私人并无仇怨。

倒是此时,对方前来拜会的身份,令陆渊更在一些。想了想,他便问道:“你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也罢,前程往事,就都过去吧。

你先前递上来的国书,自称是乌蛮国的使者。

若孤没记错的话,乌蛮国可是西南夷国,如今更与那大长和国交战。

怎么,你和你兄他们,几年没有消息,这是逃到西南夷那边去了?”

当初北伐之时,陆渊领命奇袭西川,然后一路征战,最终在渝中府城外,和李雄交手。

不过几场大战下来,李雄弃军而逃,扔下了数万大军,不知所踪。李寿在那时,也跟着一起跑了。

陆渊那时候,只以为他是跟李雄一起逃到哪个疙瘩角落,隐姓埋名去了。

现在看来,跑倒是没跑多远,乌蛮国就在西川郡南边。

但疙瘩脚落,倒是没错。

以西南国的闭塞,李雄跑到那边去,也确实不用担忧有人追查。

只是李雄跑那边去了,这位昔日的西蜀皇帝,曾经雄踞一郡的霸主,可不是个安分的人啊。

而且一位先天宗师,也不可能安分得了。

‘再想想乌蛮国的叛乱,以及国中多了一位先天宗师,难不成那人,就是李雄?这次的乌蛮国叛乱,是李雄在背后主使?’

陆渊心中,一时掀起惊涛骇浪。

一切都对上了。

李雄跑了,逃到了乌蛮国。

然后又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令此国反叛了大长和国,最终搞出了这场打了数年的叛乱之战。

此时对方又来寻自己,这又是想做什么?

难不成是发现了自己在边界的那些小动作,察觉到楚国想要入侵大长和国,所以立刻遣使来询问吗?

陆渊一时之间,生出无数思绪。

而正当他浮想联翩的时候,下面的李寿却坐起身,说道:“回大王,外臣与家兄,确实去了西南夷,成了该地乌蛮国的客卿。”

“做了客卿?”

陆渊听到这个身份,忍不住讥笑道:“李雄怎么说也是称过帝的人,更是一代宗师。怎么,现在跑到西南蛮夷之地,人也变得志气小了起来,愿意给他人做臣了?”

李寿听到这讥讽,脸色也有些尴尬,但还是说道:“异地它乡,我等流落之人,能有一安身之地,已是不错,何敢奢望其他?”

“是吗——”陆渊拉长了声音,然后嗤笑道:“可是孤怎么听说,乌蛮国内,从四年前开始,就起兵叛乱,反抗它原本的宗主,大长和国了呢?

若是没记错的话,那段时间,正好是李雄从西川逃窜,进入西南夷的时间吧?

怎么这么巧,你们兄弟刚跑进乌蛮国,这个原本恭顺的小夷国,就起兵叛乱了呢?”

李寿的脸色更尴尬了。

确实,怎么他们刚到乌蛮国,那边就叛乱了呢?

这当然是因为他们兄弟,在乌蛮国内搞风搞雨,刻意挑起来的啊。

但这能说吗?

真的不好说,也不能说。

所以李寿只能转移话题道:“大王既然这么说,想来也是知晓了,乌蛮国如今正与大长和国交战。

如今这场战争,已打了三年之久,战事连绵,两国都已疲惫不堪。

原本这样,倒也不是不能撑下去。

毕竟我国疲惫,大长和国同样疲惫。

可就在上月,大长和国内,原本一直保持中立的大巫祭,却突然宣布支持大长和国,并亲自参与了这场大战……”

李寿慢慢讲了起来。

原来,在西南三大夷国内,一直都实行着世俗与祭祀两套体系。

其中世俗,自不必说,就是三大夷国的王室。他们主管世俗王权,统治国中民众。

但在世俗之外,还有以大巫祭为代表的祭祀体系。

在西南夷内,那些夷人内部,也是分成了不同族群的。

和各个不同族群,按照血脉源流、文化习俗的不同,大致可以分成三支。

一支是以大长和国为代表的赤黎族,一支是以大理国为代表的盘尤族,一支是以南诏国为代表的乌羽族。

三支族脉,各自祭祀信仰着以自己族名为代表的三位大神,奉它们为自己的血脉源流。而专门负责祭祀这些大神的,这就是以大巫祭为代表的祭祀体系。

所以在三国之内,各自有着三支祭祀体系。

这些负责祭祀的大巫祭,不仅是三族的信仰领袖,神宫中更是有着先天传承,武力方面也不缺。

正是靠着这些,祭祀与王权,就构成了三族内的世俗与信仰两道体系。

但按照原本的惯例,世俗的归世俗,信仰的归信仰。

在不涉及到信仰以及族脉存亡的大危机前,神宫的大巫祭是不会轻易插手世俗之事的,而是会待在神宫中专门侍奉神明。

也正是因此。

当乌蛮国发生叛乱之时,神宫内的大巫祭,并没有干预此事。

毕竟在他的眼中,世俗类的王权更迭,本就是常事。

只要最后统治这片土地、这里夷民的,还是赤黎大神的后裔就行。

至于这个国度是叫大长和国,还是叫乌蛮国,在大巫祭的眼里,没有任何区别。

而且如果赤黎的后裔,由一个更强的人统治,能被带领着走向更强盛,这反倒是件好事。

那就争吧。

让乌蛮国和大长和国一决胜负,由最后的胜者,来做所有赤黎族人的王。

嗯,以上,就是原本大巫祭的态度。

公平公正,合情合理,没半点毛病。

但眼前李寿既然来此,自然代表这道逻辑体系,从哪里出问题了。

引得这位神宫的大巫祭,从高高在上的信仰,开始插手的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