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六十军军d委一致决定,让一八零师继续留在汉江南岸,就地执行掩护任务。
预计一八零师要留在汉江南岸至少3-5天的时间。
这个电报对一八零师而言,无疑是最为致命的。
此时的一八零师,在向军部传递完建议之后,便陷入了沉寂,郑师长正坐在凳子上,擦拭着自己的手枪,他本打算找点事情做做,但是没找到,只好把自己的配枪取出来,不断的擦拭着。
段副师长和王参谋长盯着地图,眉头拧成一团麻绳。
吴主任去了后勤,后勤除了枪支外,什么都没有了,这些枪支也是从敌人手里缴获的,而后打坏的枪,送到师部,也许以后送回国熔炼一下还能用,新中国成立后,一穷二白,百废待兴,钢铁尤为短缺,子弹壳都要回收,可见当时的新中国穷成了什么样子。
“嘎吱!”
译电员赵国邦的凳子怪叫了一声,他从凳子上站起来,快步的走到郑师长面前,把刚刚军部的电文递给了他,上面写着:令一八零师在北汉江以南坚守3-5天。
战场情况已经相当严峻,上级仍旧命令她们在北汉江以南坚守三五天!
中部战线的‘联合国军’以美第十军指挥三个美军师及一个韩军师向第三兵团一百五十多公里的宽大正面发起了反攻。
此时的阿尔蒙德并不知道汉江以南只有一个不满员的第一八零师在就地防御,他还没有察觉到志愿军第三兵团和第九兵团结合部之间的大缺口,阿尔蒙德虽然展开了较多的兵力在一八零师正面以及中部战线,但在其‘特遣队’尚未突入志愿军侧后时,没有敢大胆向北快速推进。
这支‘特遣队’便是大名鼎鼎的纽曼尖兵。
纽曼尖兵将会向志愿军后方进行穿插,阿尔蒙德也将会借助纽曼尖兵的穿插,大举对志愿军的阵地发动全面进攻。而纽曼尖兵的进攻时间是在二十四日。也就是说二十四日前,对志愿军而言美军的进攻是尤为勐烈的,实际上对美军来说,这样的进攻相当谨慎。
阿尔蒙德不得不这么谨慎,麦克阿瑟已经是前车之鉴,前四次战役更是前车之鉴,尤其是第一、二、三次战役,中国人的进攻又快、又准、又狠,硬生生的将他们打到了三八线,以至于阿尔蒙德心里对志愿军产生了畏惧,使他开始谨慎的应对志愿军。
此时在前线至一八零师之间的公路上,坑坑洼洼的弹着点里冒着硝烟,地面震动的余波刚刚消散,一辆卡车残骸冒着滚滚黑烟,呼啸而过的美军轰炸机窜入云层消失不见。
马大个破口大骂:“我cao你姥姥的小鬼子!
老子好不容易开出来的卡车,你他娘的就这么给炸了,你们不得好死!”
他转头看着那辆被炸毁的卡车,心里边满是心疼。
“好好的一车弹药就给炸了,你们不心疼,你们有钱,说炸就炸,我还心疼呢。”
听着马大个的怒骂,夏远看着走过来的邵指导员,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
“孙贤达是一名好同志,为了保护卡车不被敌人炮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努力着,他是英雄。”
夏远没说话,只有心疼笼罩了自己,就在去一八零师师部的路上,他们再次遭遇到了美军轰炸机的轰炸,损失了一辆卡车。
卡车上装的是弹药,孙贤达开着卡车冲出了车队,把卡车开到了平阔的大路上,吸引了美军轰炸机的注意,三架美军轰炸机追了过去。
公路上不同于小路,公路的路面到处都是美军轰炸机轰炸后留下的弹着点,坑坑洼洼,加上四周平阔没有遮挡物,夏远带着他们走的小路。
美军轰炸机从远处来的时候,起先并没有发现夏远他们的车队,因为相隔太远了。
那个时候他们再去利用小路上的灌木进行伪装已经来不及了。
只要美军飞机飞过来,一定会发现他们,就是这危机时刻,孙贤达开着卡车冲到了平阔,容易被发现的公路上。也正是孙贤达的主动暴露,让他们逃过一劫。
可孙贤达却没有逃过这一劫,一发炮弹落在了卡车上,引爆了上边的弹药,只是顷刻之间,卡车便成了一堆残骸。
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孙贤达被炮弹炸碎了,找不到一点他身上的东西。
邵指导员说:“老夏,我们应该把物资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到天黑之后,再把物资运过去,白天运太冒险了,敌人的飞机一架接着一架,哪怕是走小路,也有可能被敌人发现,这么多物资,要都被炸毁了,我心疼啊。”
夏远抿着嘴一言不发的看着汽车残骸,思索良久,打开地图看了眼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前线到后方一百多公里,我们这才走了多久,山区的路本来就不好走,这些物资能早点送到后方,就能救助更多的人,弹药还好,但粮食和药品一刻也不能耽搁。”
夏远把地图递给邵指导员,又道:“指导员,从前线到后方距离太远,而且耽误了一天,不知道战场情况会发生什么改变,这一批物资要早一些送到师部,不管再困难,也要克服。”
知道劝不了夏远,邵指导员沉默了一会儿,点着头站起来:“好,既然如此,那就争取在白天将这批物资送到师部,咱们继续出发!”
孙贤达的牺牲让他们短暂的伤心,便又打起精神,由于孙贤达牺牲已经找不到任何证明他的东西,老杨带着人从汽车残骸里找到一部分灰尽,挖了一个大坑,把这一抹灰尽埋在坑里,条件有限也没有立碑。
“不知道抗美援朝战争中,有多少像孙贤达这样没有立碑的同志,待到时境变迁,也许这座坟也会成为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坡,然后被时代的发展推平。”
点上一支烟,驱散了心头的沉重,回到卡车上,发动汽车继续朝师部出发,紧跟着又一个巨大的危机出现,美军卡车内的燃油不足,而距离师部的路还有一大截,卡车在半路上抛锚了。
“美军卡车在运输的路上,已经消耗了不少燃油,回到驻地可能需要补充燃油,半道抛锚很正常。”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把车辆隐藏起来,能开的继续上路,不能开的留在这里,等待前方的同志把消息传过去。”
“连长,连长!”
邵指导员和夏远交谈的时候,负责担任侦查任务的王小亮站在山头扯着嗓子大喊:“咱们的同志,遇见咱们的同志了。”
众人纷纷起身,跑到山头上,远远的看到山间有一队同志正沿着山路穿行,他们也看到了山顶上的一连,朝他们挥着手。
“同志,你们哪部分的,怎么在这里?”
对面的人来了,一名连长,询问得知对方是五三九团二营机炮连的同志。
“我们是五三八团一营一连的,缴获了几车物资,正要把这些物资送到师部。”
夏远跟他握了握手,又问:“同志,你们这是去哪?”
“增援九峦山,前线战斗打的激烈,洋鬼子的攻势更加凶勐,不光是正面,从东侧也出现了美军的部队,我们要赶过去挡住东侧的美军,拖延时间。”
这名机炮连的连长说道。
“我们缴获了四卡车的弹药,被洋鬼子的飞机炸了一辆,还剩下三卡车的弹药,这些弹药运送到后方,也要运送至前线,不如你们一并带过去,如果遇到兄弟部队,就把这些物资分给他们。”
夏远计划是打算把这些物资交给师部,由师长进行统一分配,但现在卡车半路抛锚,能开的没几辆,这些物资的运送就需要仔细斟酌了。
由于伤员都开始向后方转运,药品是救命的东西,要送到师部。一八零师全体官兵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喝了,罐头也需要送往后方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倒是可以留在前线。
“好,好,太好了,有了这批弹药,战士们就不需要为弹药发愁了,战斗打了这么多天,对弹药的消耗非常大,战士们又连续的行军,都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候,好几天没有休息了,这批弹药真是雪中送炭!”
这名连长很是高兴的握住夏远的手,用力的抓着不放开。
他朝山下的卡车望了望,又问道:“同志,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们一箱罐头,不多要,一箱就行了,机炮连好几个战士患了夜盲症,吃不好睡不好,一到晚上就看不清,这洋鬼子要是在夜晚打上来,太要命了,卫生员说夜盲症是营养不良造成的,我寻思着给战士们改善改善伙食,可上级拿不出来一点粮食,这段时间战士们都是吃野菜一路挺过来,没想到那些患夜盲症的同志到了白天也开始看不清了。”
他有些惭愧,又小心翼翼说道:“洋鬼子打仗身上不带粮食,想从他们身上缴获太难了,有一箱罐头,等吃饭的时候拆开一罐,煮成汤让他们喝喝,暖暖身子。”
看着一名连长为了战士们如此这般,一连的战士心里的滋味是真不好受,战争打到现在这个份儿上,各部队都非常难,他们好在是跟着连长,缴获了美军物资之后,今天早上吃的是罐头,一个罐头下去,能顶一天不吃饭了。
他们的日子是好过了,但是还有不少兄弟部队的日子依然不好过。
“连长......”
一连战士们犹豫的看着夏远,他们抬起头看看兄弟部队的战士们相互搀扶着,不是受了伤,而是累的,很多战士好几天没吃饭,身子虚弱的不行,翻山都没有力气,可偏偏到了战场上却又爆发出惊人的毅力。
夏远心里也满不是滋味的。
历史书太小了,随便翻开一页便是他们的一生,在历史浩瀚的长河,他们又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但是在这个世界,他们身上散发的光芒是那样的耀眼,是他们点缀了历史的长河,让长河看起来更加璀璨。
“同志,罐头有三车,你们带走两车,如果遇到了兄弟部队,把这些罐头分给兄弟部队,战士们都是顶着饥饿和洋鬼子战斗,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夏远思来想去,决定自作主张,将两车物资分给眼前的机炮连同志,然后再由他们交给营部或者是遇见其他同志,直接把罐头给他们。
眼前的机炮连连长脸上露出欣喜,可随之而来的是犹豫:“同志,物资给了我们,你们怎么给师长交差,这是违反纪律的事情。”
“纪律死的,人是活的,如果我为了维持纪律,而眼睁睁的看着战士们在我眼前牺牲掉,这样的纪律还有必要遵守吗?罐头是应急的,战士们饿的连路都走不动,我还为了所谓的纪律吗?我们要根据战场形势随机应变。”
夏远抓着他的手,说道:“罐头你们就带走,先让战士们吃饱,三车罐头多着呢,其他连队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一定要把罐头送到其他连队的同志手中。另外一车罐头我要送到后方,后方有不少伤员,他们需要营养,这些罐头是他们唯一的营养来源。”
这名连长松开夏远的手,感激的朝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夏远一脸郑重的向他回礼。
随着炸毁了一辆卡车,他们还剩下三卡车弹药、三卡车罐头和四卡车药品,最终留下来一卡车的罐头和四卡车的药品,机炮连里有不少骡子,骡子后拉着辎重,只是经过连续的战斗,骡子后的辎重越来越少,机炮连的弹药消耗非常严峻,到目前能动用的炮弹数量不多,很多迫击炮都成了铁架子,没什么作用。
倒是骡子还能拉不少弹药和罐头,机炮连连长赶忙去叫人搬东西,又让一部分人拆开几盒罐头分着吃,三卡车的罐头,如果分配到所有一八零师志愿军官兵身上,绝对是不够分的,哪怕再来三车也不够,夏远只能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