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看了信,搁下手中的茶盏冷哼一声,“当初百般不愿嫁,现在倒是眼巴巴寄信来。”
“母亲何必如此做想。”谢定方在旁劝,“这样不是很好,明年沅儿嫁去徐家,行知也成了亲,倒是皆了了母亲的心事。”
眼下,便只剩谢霜与谢珝了。
谢霜倒是无妨,只待来年那顾家的公子领了军功从边疆回来,两人便可成亲。
便是那谢珝,老太太心里也有了合计。
“前些时日,我去香积寺里烧香,正遇见了柳夫人。她家有个姑娘尚未出阁,我见了,是个极温柔娴静的性子……”
柳家世代书香门第,这桩亲事谢定方也很是满意。
只是,同样的话传进方姨娘耳里,她却问,“那柳家姑娘是嫡出庶出?”
底下的丫鬟们不敢瞒,低头回,“这位柳姑娘在家中行四,是庶出。”
“庶出……”方姨娘愣了愣,顿时心如死灰。
她自个儿便是庶出的姑娘,嫁来谢府生了个哥儿也是庶出。
这么些年了,便是原配死了,谢定方也从没存过将她扶正的心思。
她知道,就因着自己庶出的身份,配不上谢夫人的位置。
所以她处心积虑的想让江沅嫁给谢珝,数不尽的嫁妆好处是一则。
她更看重的,是那江家嫡出姑娘的身份。
却不料,费尽心思折腾这许久,仍是枉然。
高高提着的心啊,一旦崩塌,便如山倒般倾轧过来,一发不可收拾。
方姨娘终究还是病了。
暮岁的时节,四下落着雪,府里人皆忙着年关的事情,倒是西院里冷清清的。
这日谢珝亲事已定,云奚来看她,打帘便问,“姨娘的病还没好吗?”
方姨娘本是恹恹躺在榻上,见她来,勉强撑起身子坐起,又唤丫鬟端茶来。
云奚忙摆手,“姨娘不必操劳。我不喝茶,只过来看看姨娘,一会儿便走。”
说着脱了身上的斗篷,坐去榻边看她,“姨娘怎么病了这么久还没好?”
她眼露关怀,神情恳切,叫方姨娘听了心酸不已,“好姑娘,难为你还念着我。”
“姨娘这是说得哪里话。”云奚道:“我自来了谢家,姨娘便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姨娘往日里念着我,我自然也该念着姨娘。”
又命人端了汤药来,亲自服侍她用下,真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方姨娘心中愈发愧疚,握着她的手欣慰道:“我若有你这么个体贴的姑娘该有多好。”
云奚亦回握她的手,“那姨娘便当我是自家姑娘,往后,我也当姨娘就是我的亲姨娘。只是……”
她声音渐小,眼帘也渐渐垂了下去,“若是我无意做错了事,姨娘可会原谅我?”
“一家人,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方姨娘现在心内俱是温情柔肠,只恼自己此前猪油蒙了心,竟对这样好的姑娘起了那般歹念,真真是悔不当初。
却不料云奚听了这话忽然低低啜泣起来,“我不是有意的。”
“我那日随外祖母去了香积寺见了柳家姐姐,我见柳姐姐人好,不过随口说了句,若是姐姐是我们家里人就好了,可以日日在一处说话。没想到外祖母就上了心,竟给成羽哥哥与她定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