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弈的拷问下,宁朗吐露此前赚的那些银子多半进了太守府,村里只留了些买卖用的散银,虽也有数百两之多,却是不够这么多女人孩子举家迁移的。
梁弈本就有意留些银钱给这些女子,被姜湄先提了出来,他自然乐意卖姜湄一个人情,面具后的薄唇轻勾:“好。”
姜湄见梁弈答应,心下自是感激,她思虑得周全,因着山村偏远多有不便,她有意把他们一行仅有的那辆马车留下,供她们去周边县镇再采买些车架马匹。
梁弈心中暗暗感叹她心思缜密,嘴上却打趣道:“把马车留给她们,莫非你还想与我共乘一骑?”
姜湄想起花田月下的那晚,与梁弈共乘踏月漫步于林间的情景,面上有些赧然,垂了头捏着自己的手心,可她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梁弈见她有些难堪,便不再同她玩笑,负手离去:“放心吧,此事无需你忧心。”
姜湄独自行在田间小路上,见着几个孩子玩闹奔跑,脸上尽是纯真肆意的笑,见她走来还挥手与她招呼道:“夫人姐姐!”
没走出多远又被几个哑女拉着去尝刚出锅的花糕,去探望了此时药瘾发作被悉心照料的人。
路过宁朗大宅时隐隐听见地牢中传来惨叫,可她却仍面不改色地走开了。
回到住处,见着梁弈此时正坐在院中椅子上,身旁散落着各种工具,正对着一堆木料敲敲打打。
鬼卫此时正聚在花田那边善后放火烧花之事,没人帮衬他,许是因着天气热,太阳又大,他扯开了些衣领,挽了袖子,露出了结实的小臂,修长的脖颈。
细小的汗珠从他裸露的麦色皮肤上涔涔渗出,渐渐汇成一滴顺着喉结滑落进胸前,那把椅子于他来说或是有些低矮,一双长腿只能微蜷着分开,神情专注地削着手里的木方。
听见姜湄脚步声,他没抬头,只是轻声说了句:“回来了?”
姜湄走上前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梁弈举起木方在眼前端平,眯起眼去看削得是否平整,“夫人忘了?有人拜托我弄辆马车给那些女人孩子。”
姜湄张了张嘴,有些磕巴地说道:“你竟连马车都会做么?”
“自是不会做的,不过我督造过战车,依葫芦画瓢却是会的。村里有现成的木料,改个简单的车架倒不是什么难事。”
姜湄蹲下身,看了看梁弈手上的动作,又抬头看向他的脸,她还是第一次在强光下仔细端详这副面具。
从下向上看去,隐约能瞧见面具下端露出他下颌的一角,许是经常佩戴面具的缘故,这下颌角却是比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要白皙许多,此时恰巧一滴汗水凝聚于他下巴正中,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姜湄心中突然生出些许冲动,想趁他不察抬手掀了这面具,看看面具下面到底是怎样的一张脸,她觉着她越发看不懂梁弈这个人了。
他性子虽有些玩世不恭,放浪不羁,经常与自己玩笑,却从未苛待他们几人,哪怕是那日在湖水中,处事也张弛有度,并未轻薄自己。
此番历经了这山村之事,他所言所为亦是嫉恶如仇,即便受辱的并非他梁国子民,他也愿匡扶正义,惩治恶行。
她并不知道梁弈是否是因着她的请求,答应借银钱帮助那些女子安身立命,但此刻他愿意纡尊降贵,以一国主帅、皇子的身份坐在这里削木头,足以证明他是个正直良善之人。
思及此,姜湄从怀中拿出那方丝帕递到了梁弈面前,“擦擦汗吧。”
梁弈看着眼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白帕,怔然问道:“这帕子很得你珍视,怎舍得给我拭汗?”
姜湄被他这一问,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垂眸小声答道:“眼下我身上也没有旁的,你先用着,一会我再去溪间洗了便是。”
梁弈瞥见她鼻尖在阳光下泛着讨喜的红,本就被日头晒得有些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唇说道:“我手上尽是些木屑,怕别把你这丝帕勾坏了,要不,你帮我擦擦。”
姜湄闻言脸上登时遍布红霞,她转头瞧了瞧附近,并没有旁人在场,看着梁弈手上现在确实不便,暗暗咬了咬唇。
梁弈待她一路上都照顾有加,有求必应,她也不能小气到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回报于他,只能微抖着手伸向他的下颌。
她的手帕贴合在他下颚上的那一刻,梁弈只觉得浑身更加燥热起来,手帕轻划过他鼓胀的喉结,他用力咬了咬牙,脖子上的青筋也凸了出来。
姜湄脸越来越红,羞得不能自已,擦着擦着只好闭上了眼,靠着感觉隔着手帕描摹着梁弈脖颈的线条。
因着梁弈扯开了些许前襟,姜湄的小手顺势而下,竟有几分探进了衣领,梁弈只觉着一股酥麻从那手帕后面的小手所及之处扩散开来,引得他几乎颤栗。
然而半闭着眼的姜湄哪里知晓自己莫名点了团火,还在卖力地挥舞着胳膊,却突然被梁弈一手钳住了皓腕。
她因着又热又羞有些晕乎乎的,睁开迷蒙的眼,瞬时对上了梁弈面具后的那双眼瞳,只是此刻那里面闪烁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梁弈开口,声音微微有些暗哑:“有劳了,莫再擦了。”
梁弈的眼神深邃而有力,仿佛要把自己吸进去一般,两人就这样莫名的对视了一会,最终被六皇子的声音打断。
“你们在做什么?”
六皇子刚从屋里出来,顺着这个角度看去仅能瞧见梁弈的背影和姜湄的侧颜,并没瞧见两人此时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他只是单纯的问一问。
姜湄犹如一只慌张的兔子一般腾地站起身,连忙背过身去双手死死攥着胸前的帕子,欲盖弥彰地大声说道:“我……我去溪边洗帕子。”
说罢便逃也似地走了,手帕上还沁着梁弈的汗,触感微湿,姜湄又抬手用帕子擦了擦自己因着紧张而在额间浮起的一层薄汗,直到双手触到冰凉的溪水,心间的燥热才渐渐冷却下来。